第144章
出一片空地来,闻人蔺正盯着周及坐过的那把椅子,慢悠悠道:“把这脏东西给本王丢了。” 掌事太监擦着冷汗,点头哈腰地命小太监将椅子挪了出去,换上闻人蔺方才坐的那把。 而方才提前进殿的裴世子,正腰腿上各绑一沉重的沙袋,端着一盏茶在角落里扎马步,鼻尖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回事?”赵嫣愕然问李浮。 她不过去饮了一杯茶的功夫,她的“盟友”怎就这样了? 李浮悄声答道:“许是对肃王今日的授课内容不满,裴世子便为您抱不平,主动提出代您对战。然后就……” 说着,李浮摇了摇头:“裴世子的身手绝对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惜对手是肃王,抗了几十招还是败下阵来。肃王说其下盘不稳,得多练练,于是便这样了。” 即便如此,赵嫣对裴飒的好感只增不减。 裴飒说过不喜太子滥好人的性子,可到了关键时刻仍会挺身而出,这份不以自身喜恶待人的忠贞,在人人自危求保的朝堂中颇显得难能可贵。 何况闻人蔺是单手就能压制叛军猛将何虎的人,能与他过上几十招,虽败犹荣。 一阵喑哑的拖动声传来,打断了赵嫣的思绪。 闻人蔺抬手握住椅背,将其拖到了窗边的位置,而后面朝赵嫣坐了下来,交叠双腿抚平下裳。窗边柔和的暖阳斜斜投射进来,一半打在他英挺的侧颜上,一半顺着他的衣裳下摆和靴尖蜿蜒垂下,仿佛勾了一匹金纱。 这样的闻人蔺如去年雪中初见时那般,安静而无害。 “太傅。”赵嫣平静地朝他行了礼,没有半点慌乱躲闪。 闻人蔺抬起眼来,浓长的眼睫便也染了金的光泽。 “看来殿下,是想好如何应付本王了。” 他含着兴味的笑,示意她靠近些。 赵嫣依言向前一步,对答如流:“太傅这是哪里的话,孤说过会好好学的,再不懈怠。” 闻人蔺却是笑了,拇指微微摩挲玄铁指环。 内侍很快将教学所需兵器搬了上来,刀剑长枪,应有尽有。 “春寒料峭,校场上四面通风,易风邪入体,便不必挪动了。今日教授殿下简单的格挡之术,将来再遇险,便可防身。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闻人蔺看出了赵嫣的心思,起身行至兵器架前,指节挨个点过兵刃,“上次是殿下命好,反抗时万幸只伤了表皮。下次若再这般不管不顾……” 他睨眼过来,半边身形陷入阴影中,抬指轻轻横过自己的颈侧。 轻描淡写的动作,却让赵嫣蓦地发寒。郊祀归途遇刺的惊险画面争先恐后浮现脑海。 她乖乖伸手,接过了闻人蔺为她挑选的轻便匕首。 匕首冰冰冷冷,握在手中有些不适。 裴飒还在角落里蹲着,手中的茶盏已晃起微微的涟漪。闻人蔺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只专心致志地为赵嫣拆解讲解动作。 赵嫣面上“受宠若惊”,心中暗自切齿。 难为肃王殿下对她如此关爱,连一对二的课程,也要将全部精力放在她一人身上。 “被人从身后以利刃挟持,切不可随意晃动脑袋挣扎。” 闻人蔺只单手就攥住了赵嫣握刀的腕子,轻松将匕首反搁在了她自己的颈上,“殿下方才那动作,便不对……” 感受着指腹传来的脉搏,他尾音微妙的一顿,若有所思。 赵嫣自知是那杯茶的药效起了作用,唇线一扬,挣了挣道:“太傅只为孤讲解,而对裴世子置之不理,是否不太公平。” “殿下这般挣动,只会激怒歹徒。因如此攀住我的手臂,往下压,另一只手臂曲肘,用尽全力往后击。” 闻人蔺一边纠正她的动作,一边气定神闲道,“太子太傅,自然只对太子殿下负责。本王素来专一,不似殿下这般……” 他低沉的嗓音自耳后传来,想了个合适的词:“……朝秦暮楚。” 谁朝秦暮楚! 赵嫣一肘子回击,却被闻人蔺轻松包住。 “力道不够,必失先机。” 闻人蔺钳制着她,“殿下自病愈受惊以来,待人对事总留有几分警惕。可对那周状元,却颇为亲近信任,好似早就相识一般。” 赵嫣眼皮一跳,装糊涂道:“太傅说笑了。孤沉疴病体,连伴读都是临时凑的,相交更是伶仃寥落,怎会认识周状元?不过是久仰其才高志洁,心生敬意罢了。” 闻人蔺“嗯”了声,淡然颔首:“他才高志洁,本王阴险狡诈,是以避之不及。” 原来您还知道呐? 赵嫣抬手反击,却被他连另一手也制住,反钳在身后。 自始至终,闻人蔺都只用了左手,而力量更强的右臂一直负在身后。 他凝视她因恼怒挫败而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递染:“听闻周状元曾在华阳游学,许是见过长风公主。” 与旁人看来,肃王只是在尽职尽责地与她拆分讲解动作,只有赵嫣知晓他藏在道貌岸然下的恶劣心机。 “是吗?若真如此,他日有机会见面,周侍讲定是第一个认出嫣儿的人。” 言外之意,周及没认出她来,则说明她并非他的故人。 赵嫣反将一军:“肃王殿下对孤的胞妹,倒是十分上心呢。” “自然。” 闻人蔺俯身挨近了些,故意道,“本王还盼着簪花宴上,能一睹长风公主芳容。” “……” 赵嫣束胸勒得紧,本就喘息困难,闻言险些眼前一黑。 匕首叮当坠落在地,赵嫣捂着腕子跌坐,从闻人蔺的角度看去,只见她瘦弱的双肩不住耸动,似是难受至极。 他目光凝了凝,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方才也没用什么劲。 “同样的招数用第三遍,便不管用了。” 说着,他伸手去扶赵嫣。 指尖才触及她的衣料,便见寒光已闪到眼前。 闻人蔺眸色一凛,左手轻飘飘攥住她的腕子,刚想嘲弄她的偷袭不堪一击,便发觉不对。 她手中握着的只是刀鞘,那么匕首只可能在…… 耳畔风响,闻人蔺下意识以右臂格挡住赵嫣挥来的另一只手,略一侧首,刀刃擦着他的下颌而过,带起锋芒的凉意。 阳光从僵持的两人中静谧穿过,照亮空气中舞动的尘埃。 风停,两人蹁跹的衣料也随之落下,殿中静得只听闻一急一缓两道交缠的呼吸。 闻人蔺很快回过神来。 方才她佯做脱力跌坐,只是为藏好匕首和刀鞘做掩饰。这一招佯攻用得极妙,竟然能逼他出双手应付。 “殿下这是,真打算弑师?” 他虚垂着眼帘,看着面前气短不已的少年,漆眸晕开如墨般的深暗。 “学生怎敢?” 用力过猛,赵嫣束好的发髻散下一缕,脸颊血色充盈,急促喘息道:“兵不厌诈,是太傅教得好。” 她声音是虚弱的,脉象紊乱,可眼睛却很明亮。 仿佛在说:你看,孤说过会好好跟着太傅学的。 闻人蔺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凝神瞧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要生生剥开她的层层伪装,露出最真实干净的内里。 被制住双手的姿势并不好受,赵嫣心脏突突打鼓,见他果真不再提“华阳”“长风公主”的话题,便不动声色地挣了挣腕子。 闻人蔺当做没看穿她这点小心思,平静松了手。 撞钟声适时响起,赵嫣轻咳两声避开视线,朝闻人蔺晃悠悠行礼告别,这才行至仍在扎马步的裴飒面前,替他取走伸臂端着的茶盏道:“你没事吧?” 整整一个时辰,杯子里的茶水竟是一滴未洒。 裴飒解了腰腿上的沙袋,抬手按着后颈,将僵痛的脖子撇得咔嚓响,语气透着浓浓的不甘:“无碍,练练基本功而已。” 趁着闻人蔺还未反悔,赵嫣忙带着裴飒往殿外走。 上了回东宫的轿辇,放下重重车帷,赵嫣这才瘫倒在绣枕堆中,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也无了。 阿兄保佑,今天又是苟住小命的一天。 崇文殿。 闻人蔺抬起右臂,紧束的武袖上,衣料被划开齐整的一道小口。 这是方才太子偷袭之时,他抬臂格挡下的。虽然只是极细极浅的一道破口,旁观了全局的张沧却难免额角突突直跳。 除了在敌军如蝗的战场上,他还没见有谁能近王爷的身。 这一刀多危险呐!若非王爷身经百战,及时化了招式,匕首说不定就划在王爷的脸上了! 平心而论,王爷这人吧喜怒不定,手段呢也不甚光明,名声更不用说了,能止小儿夜啼…… 也就着一张脸算得上出色,若是连最后的优点也没了,以后还如何找媳妇儿? 眼瞅着簪花宴要到了,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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