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想通了,如果能救我出来,傅家的联姻,我去。” 宋暮宴端坐在探监室的玻璃前,苍白的嘴唇紧抿。 宋父猛地起身,烟灰色的定制西装裁剪合宜,却因为这个巨幅动作,撕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他强压住脸上的欣喜,勉强挂上一个担忧的表情:“暮宴,你真的愿意?虽然捞你很难,爸爸努力了三年,都没有成效……但是,你要是愿意的话,你放心,爸爸就算是倾家荡产,半个月内,必定救你出来!你喜欢什么款式的礼服,爸爸让人给你订……” “我愿意的,不过……”宋暮宴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人家要联姻的是宋家大少,我这个身份是不是该换换?” 宋父的脸色陡然冷下来:“你都叫了二十年的哥哥了。怎么换?” “我妈生我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他嗤笑,“他是小三的儿子,算哪门子的哥哥?” 宋父静静地凝视眼前的宋暮宴,眼眸里面的寒潭快要结了冰。 “这个条件不行!换一个。” “88亿,聘礼。”他薄唇轻启,“还有,既然是换亲,就彻底一些,顾春乔让宋时骏去娶。” 宋父满眼震惊。 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儿子突然陌生得彻底。 宋暮宴向来和宋时骏不对付,又深爱顾春乔入骨,现在居然…… 宋父眼神一沉,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傅家那位,病娇得厉害…… 三年内虐死了九个男人。 “好,我答应你。”虽然有些肉疼,但宋父舍不得最心爱的儿子受苦,咬咬牙。 宋暮宴听完顿时就笑了,眼眸里有泪光闪烁,心脏处里苦涩和痛苦蔓延。 脑子里不受控制想起和顾春乔最后那天晚上。 那天顾春乔格外卖力。 骚得宋暮宴整个人像是要欲仙欲死。 顾春乔却只管放火,猩红着眼眶,不断试探。 到了最后时刻。 她却及时隐忍抽身而走,说累了。 两人上次做恨也是这样,顾春乔的借口是担心婚前自己怀孕。 可那天后半夜,他却是被一阵怪异的声音吵醒。 浴室里,除了水声,还有熟悉的声音。 宋时骏的声音。 不知是合成还是真的语音。 宋时骏的声音温柔唤着,“春乔,春乔。” 而随着这一声声。 顾春乔难耐的嗓音模糊地传出。 她喘息着,一边爱抚一边压抑地呻吟。 “时骏,我,我是你的,宝宝。”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冷得宋暮宴浑身都在颤抖。 还没等他弄明白事情始末。 第二天开庭。 原告强奸案中,最重要的证据:委托者的私密视频在网上疯传。 他的委托人被媒体塑造成卖淫女。 案子败诉,作为原告律师的他也锒铛入狱。 被告方律师宋时骏。 却声名鹊起。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知道他电脑密码的只有一个人。 顾春乔…… 一周后, 顾春乔来监狱接宋暮宴出狱时。 宋暮宴望着眼前女人淡漠的身影轮廓。 对方只有冷淡一句话。 “走吧,阿骏等你很久了。” “今天下雨,他着凉就麻烦了。” 大门口的迈巴赫旁,眼见两人走近,宋时骏笑吟吟端着一碟豆腐走到宋暮宴面前。 “弟弟,这是白豆腐,寓意从今往后,你就能清清白白做人,重新开始。” 只是那碟白豆腐还没到宋暮宴手上。 宋时骏手上突然一松。 碟子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洁白的豆腐沾染上泥土,就好像预示着宋暮宴的未来,再也没法干干净净。 宋时骏眨着无辜干净的眼眸,委屈得红了眼,“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弟弟不会生气吧。” 宋暮宴没接话,只是抬眸看向顾春乔。 他眉尾微挑,“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话音刚落宋时骏噗通一声跪下。 他嗓音哽咽,更像是在破碎的边缘强撑。 “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的。” “弟弟别生气,我给你磕头认个错好不好。” 一边的顾春乔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黑眸里翻涌着心疼。 她把宋时骏拉起来,又屈尊降贵的自己蹲下——去捡豆腐。 甚至起身,还不忘用名贵的西装擦拭。 “这样,你能消气了吗?” 看着她眸中隐忍着的厌恶和不耐,宋暮宴突然想起五年前两人确定心意那天。 向来清冷自持的顾春乔,在得到宋暮宴的同意后,高兴得像个欢脱的小姑娘。 她的眸里满是光芒,对他的爱意浓烈得快要溢出来。 果然,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宋暮宴两指拎起顾春乔手上的豆腐,嫌弃的扔了老远。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洁癖,脏了的东西,我就不打算要了。” 宋暮宴的话一语双关。 他没再看顾春乔和宋时骏,转身挺直脊背一瘸一拐往车边走。 正打算坐上副驾驶,却有人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宋时骏那让人生厌的娇柔嗓音再次响起,“弟弟,你可以坐后面吗,我有点晕车。” “更何况这个车的副驾驶,我也坐习惯了。” 说话时他轻眨着眼,笑得纯真善良,可是眼底,满是挑衅和得意。 宋暮宴轻扬起嘴角,是一抹冷笑的弧度。 当着宋时骏的面。 他直接坐了进去。 在宋时骏又要掉小珍珠前,宋暮宴嗤笑道,“你天天蹭你弟妹的副驾驶的时候,难道没问问她,这辆车是谁买的吗?” 才走近的顾春乔听到这声嘲弄,姣好的面容立马挂上寒霜。 她没说什么,只是给宋时骏拉开后车门,语气温和而又宠溺。 “没关系,车上给你备好了晕车药,若是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宋时骏则是眸光微颤地望着顾春乔,“春乔,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未婚夫妻。 顾春乔转头看见正在闭目养神的宋暮宴,心头莫名一股无名火,她捏紧双拳,手臂上青筋突起。 开口质问,语气痛心。 “对,这车是你用多年积蓄给我买的。” “可我们之间,非得生疏计较吗?” 宋暮宴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除了讥讽没有多余的情绪,“原来你都记得啊!” “那你每次载宋时骏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了?” 顾春乔叹气,很是失望,“你还是那样斤斤计较。” 宋暮宴敛眸,遮掩住眼底的恨意。 “不好意思,我就是爱算账,这次出来,也有些账确实需要好好算算。” 顾春乔只当宋暮宴在吃醋。 她还没来得及上车。 几个满脸愤怒的人带着一大群记者突然冲过来,围到他们车边。 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边拍打着车窗一边咒骂,“贱人,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宋时骏生怕弄错对象,大喊着扑向副驾驶的宋暮宴,“你们不许动我弟弟!” 实际上趁乱打开了宋暮宴那边的车门锁。 宋暮宴就这样在混乱中被人拖着头发拽下车。 顾春乔正想去护住宋暮宴,却听到了宋时骏焦急无助的声音,“春乔救我,我好害怕!” 只一句话,她立马奔向宋时骏。 丝毫不顾宋暮宴已经被人控制着四肢死死按在地上。 挣扎间宋暮宴闻到浓硫酸刺鼻的气味,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他大声呼救。 可回答他的,只有汽车发动引擎离开的嗡鸣声。 监狱门前的喧闹很快吸引了警卫人员的注意。 安保人员赶来的时候,神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正好将硫酸泼下。宋暮宴用手臂挡下。 “滋滋”,血肉灼烧声,瞬间深可见骨。 宋暮宴忍着疼,拦下了要追究他们责任的警卫人员。 “三年前的确是我的错,我不怪他们。” “但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信我,还你们儿子一个清白!” 宋暮宴说完,人群瞬间安静。 众人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拖着受伤的手臂微微挺直了脊梁。一步步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刚打开门。 就看见顾春乔正跪在宋时骏身前,虔诚地捧着他的脚,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力度不大。 但宋时骏还是咬牙闷哼一声,嗓音沙哑,“春乔,好疼。” 一句话,顾春乔顿时失了分寸,低下头给宋时骏轻轻吹着,“不怕,我轻点。” 而他脚上也只不过是一点擦伤。 宋暮宴手臂上血肉模糊,一路到手掌指尖都是未干血迹。 一阵冷风吹来,像是刀片一样刮在他伤口上。 疼痛感顺着手臂钻入心间,疼得他心脏发麻。 宋暮宴面无表情跛脚走上前把顾春乔手上的药抢走。 顾春乔回头看到宋暮宴狼狈的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脸色发白,心疼和担忧浮上眼底,“怎么回事?几个记者而已,你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宋律师,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宋暮宴听到顾春乔的话,他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你知道他们会伤害我,现在说这些,马后炮?” 顾春乔被呛得一噎,恼怒之色再次染上清冷的眉眼间,“怎么,这点小事儿你都不能解决吗??” “好了,别发脾气了,我去叫人来给你上药。” 宋时骏站起身,心疼又无措中带着紧张,开口道,“弟弟,还是我来帮你吧。” “滚。”宋暮宴语气冷冽,当即就要避开宋时骏。 宋时骏却恰好要拿着酒精不偏不倚扑上宋暮宴。 伤口被灌酒精!霎那间,宋暮宴被疼得呼吸都很困难,下意识甩开了还想继续靠近的宋时骏。 宋时骏没站稳,头磕到了茶几边角,顿时鲜血淋漓。 他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捂着流血的伤口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 “弟弟,是不是我弄疼你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春乔瞳孔颤抖,薄唇绷紧,当即就想把宋时骏护进怀里。 可是接触到宋暮宴冰冷嘲弄的视线,她隐忍地收回了手。 “宋暮宴!只知道欺负你哥哥算什么本事。” “有什么脾气,冲我来,行吗?” 宋暮宴抬眸倔强盯着她,眼眸突然就红了。 只见宋时骏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顾春乔面前低声啜泣。 “春乔,你别凶他,弟弟牢里待了三年,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 “毕竟,”他语气稍顿,抬眸看了一眼宋暮宴,眼尾里带了丝挑衅,“毕竟三年前他得官司输了,而胜诉方,是我……” “我知道他恨我,可是,可是我的委托人是无辜的啊!我总不能为了包庇弟弟,是非不分吧?”宋暮宴下意识看向了顾春乔。 可顾春乔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宋时骏身上。 “不,你不用自责,我只相信公道!” “颠倒是非,妄想扭曲、践踏法律的公正人,活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宋暮宴方向。 宋暮宴倒是真的开了眼。 看着顾春乔这么大义凛然的模样,真的好险要为她鼓掌。 她是怎么做到一边栽赃陷害自己的未婚夫,一边当着婊子还把自己的牌坊给立了?! “制裁?顾春乔你是嫌我的三年不够吗?!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顾春乔的。 电话那头,是怒气冲冲的宋父。 “把电话给宋暮宴。” 宋暮宴刚刚出狱,都还没来得及有一部手机。 他接过电话,宋父明显不耐。 “听说时骏去接你,你没给他好脸色?” “左右不过还有十三天,你就要走了,你懂事听话一点,不要为难时骏,到时候我会给你准备好聘礼。” 宋暮宴不想回答,胃里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就在这个时候。 他听到顾春乔略有几分错愕的声音。 “走?宋暮宴你要去哪里?” 没等宋暮宴回答。 他体力不支,就这样活生生晕了过去。 出狱到现在,宋暮宴滴水未进,手臂更是不忍直视。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身上的伤口已被人妥贴处理好。 鼻翼间萦绕着一股饭菜香。 “醒了?”是顾春乔的声音,难得语调柔和,“我给你弄了点米粥,你先吃了填填肚子。” 才升腾起来的食欲顿时消失。 宋暮宴脸色依旧苍白,厌烦不耐别开脸,“拿走,我不想吃。” 顾春乔有些无奈,抬起手想探宋暮宴的额头。 宋暮宴连忙费力躲开。 他眸子里除了讥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顾春乔,你这又是演的哪出?” 顾春乔眉头重重拧了下,眼里半是无奈半是失望。 “你我是未婚夫妻,我照顾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下一秒,门口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嗓音。 “弟弟好些了吗?” “我有事跟你商量,可以吗?” 宋暮宴一愣,接着似笑非笑看向顾春乔。 感受到宋暮宴别有深意的目光,顾春乔眼底掠过不自然,接着无奈道,“暮宴,你身上的这些伤口都是时骏亲手给你包扎的。” “你哥哥他心里是有你的。” 宋暮宴滚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宋时骏上来就对着宋暮宴噗通一声跪下,“弟弟,之前妈妈给你留下一个金牌律师事务所,我也知道,这本是没有我的份的。” “但是如今你再也无法回到律师行业,你能不能把妈妈留给你的那个,送给我。” “这件事我跟爸爸说了,他也觉得有道理,到时候你若是想回到律师行业,我可以在律所给你安排个小文员,让你干点轻松的活,如何?” 宋时骏眉间微蹙,眼神恳切,像是真心为宋暮宴考虑一般。 宋暮宴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被气的。 而是惊讶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宋暮宴亲妈是个优秀到极点的女性。 在怀孕的时候,就给未来的宋暮宴安排好了一切。 无论他走哪一条路,选哪种职业,都会有助力。 那个律所里面众星云集,业内口碑也是顶级。 所以当年宋暮宴就算是被暗害锒铛入狱,律所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宋暮宴咬紧牙关,冷笑着反问一句,“宋时骏,你到底有什么脸面,问我要我妈妈的东西?” 宋时骏猛地别过脸去,指节攥得发白,肩膀狠狠抖了一下。 “弟弟,就算是你讨厌我,也没必要说这样难听的话。” “我现在是真的很需要它,你就算是高抬贵手,能不能让我一次?” “如果连你都不帮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宋时骏情绪失控地拿起旁边的刀子割向白皙的手腕。 只是刀子还没碰到,就被顾春乔徒手抓住。 她的手心顿时鲜血淋漓。 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面色冰冷看向宋暮宴,眼里翻涌着的,满是厌恶。 “宋暮宴,为何你非要对时骏这般步步紧逼。” 顾春乔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宋暮宴身前,猩红的眼配合着她不断滴血的手掌。 满身戾气让宋暮宴心头轻颤。 宋暮宴攥紧被子。 看见地毯上陡然出现的猩红血迹,微微蹙眉。 不是心疼,是觉得恶心。 他嘴角上扬,是一个恶劣的弧度。 “不好意思,就算是你们两个人今天在我面前一起抹脖子,我也不可能同意。” 宋时骏摇摇欲坠的模样再搭配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让人看着心都揪了起来。 他被刺激得受不了,抹了把脸转身大步冲出房间。 顾春乔没着急追上去,而是眼神阴沉似水走到宋暮宴身前。 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只有失望和厌恶。 “宋暮宴,你确定要这样吗?” 宋暮宴冷然一笑,“顾春乔,你听不懂人话?” “好,好,好。” 顾春乔咬紧后槽牙,深深望了宋暮宴一眼,最后快步转身离开。 两人才走不过一个小时。 宋暮宴突然接到律所那边火急火燎打来的电话。 “少爷,不好了,律所的流水突然出现问题,说是有接受贿赂的嫌疑,警察刚刚来带走不少人。” “你可得想想办法,大家都是被冤枉的,这件事三天内解决不了,律所的人心会散的。” 宋暮宴闻言心头一颤,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一般,像是坠入冰冷的深渊。 他咬紧牙关,语气难掩颤抖,“是顾春乔干的?” 那边迟疑道,“不,是王家。” 闻言,宋暮宴捏紧手机,眼眸闪过暗芒,继续道,“给我王家的话事人行踪,我去会一会他!” 宋暮宴出现在马术场上的时候,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昔日最骄傲的京圈阔少,行业内最年轻的金牌律师,如今却坐着轮椅来了马术场。 那些嘲讽戏谑的目光像是细密的针扎在宋暮宴身上。 他置若未闻。 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欢声笑语声。 宋暮宴想忽略都难。 他抬眸望去,恰好看见宋时骏和顾春乔共骑在一匹马上。 宋时骏虽然强撑着镇定,却掩不住紧绷的神色。 顾春乔却很有耐心,看向他的眼底是从未对宋暮宴有过的温和。 宋暮宴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视线。 他寒着脸,手推轮椅的速度更快。 晦气。 顾春乔余光瞥见宋暮宴,不知道为何心头一紧。 她下马来到宋暮宴身前,语气略有几分急促,“时骏不会骑马,我只是教教他,没有别的意思。” “更何况,我事先不知道你会来这里。” 宋暮宴立马就被气笑了,“怎么,是觉得我来这里,打扰到你们了?还得提前给你打个报告?” 顾春乔拧眉,黑眸里满是不满,“我说了我和时骏是清清白白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有这些肮脏的想法。” 宋暮宴挑眉,语气波澜不惊,“你们之间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春乔被噎了一下,脸色越发阴沉,咬着牙故意道,“好,是你要把我逼……” 顾春乔甚至话还没说完,宋暮宴就自顾自推着轮椅离开了。 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顾春乔心里莫名发堵,烦躁的情绪不断上涌。 宋暮宴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王家人,正准备上前谈判,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顾春乔才是我们当中最护短的,就因为宋时骏红了眼眶,这次直接给了王家几个亿的合同,让他们对宋暮宴的律所出手。” 宋暮宴一瞬间脑袋木得发胀,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里面的议论还在继续。 “话说,顾春乔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你懂什么?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宋时骏,反正迟早要做宋家的媳妇,怎么好意思当面对宋家的产业下手?” 宋暮宴心头仿佛压了一块石头,逐渐有些喘不上气。 他忍不住捂住嘴干哕起来。 好恶心。 好半会,宋暮宴才平息了心头的气愤,敛眸遮掩住眼底的彻骨寒意。 颤抖着手自己推着轮椅离开。 没走几步,马蹄声窸窸窣窣灌入耳中。 宋时骏骑着马挡住了宋暮宴的去路。 一袭白色骑服,白净温柔的脸上是张扬的笑。 “弟弟,既然来了马场,不上马试试?” “我可以带你的。” “我记得从前你的马术最好了。” 宋暮宴嗤笑,“宋时骏,你刺激人的手段,能不能高级点?” 宋时骏眨眸,微咬下唇,又是那股悲天悯人的表情。 “弟弟,你知道的,我是真心为你好。” “你当不了律师,我就成为金牌律师,你骑不了马,在马术场上散发光芒的人就是我。” “你心里对我有怨恨,我能理解。” 宋暮宴咬紧后槽牙,推着轮椅要离开,“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他怕他多看宋时骏一眼。 就会忍不住把他那张明明得了全部好处还要卖乖的脸撕烂。 宋时骏却偏偏要骑着马追上宋暮宴。 只不过马在靠近宋暮宴的时候莫名发狂。 宋时骏猝不及防被摔下马。 他白色骑服顿时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那些平日里和宋时骏关系最好的富家千金少爷立马赶来围住他。 甚至还有人粗鲁地把宋暮宴推开。 差点导致他从轮椅上摔下来。 宋时骏疼得浑身颤抖,哭声支离破碎。 “弟弟,是,是我不该有要律师所的念头。” “是我不该主动邀请你一起骑马。” “如今我的腿可能废了,你开心了吗?” 只一番话,立马让所有人用几乎仇视的目光看向宋暮宴。 更是有个脾气火暴地冲上去就想给宋暮宴一巴掌。 只是手还没挥下来,就被人握住。 顾春乔及时赶到。 她虽然护在宋暮宴身前,可心疼到微微泛红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停留在宋时骏身上。 那人气得跳脚,“顾春乔,你不是最疼时骏吗,你护着那个恶毒男人干什么?!” 顾春乔垂下的手微微颤抖,没有回答,嗓音沙哑低沉对着身后的保镖吩咐。 “我带时骏去医院,你们先送暮宴回家。” 宋暮宴厌恶拧眉,正打算说不用,可是顾春乔已经带着宋时骏大步离开。 立马有保镖围上前,围得密不透风,似乎是不给其他人伤害宋暮宴的机会。 他被人护送到后门,上了顾家的车。 可刚刚上车,宋暮宴就闻到了一股无比刺鼻的味道。 眼前的世界立马旋转起来。 等再次醒来,他躺在一个满是泥泞和恶臭的马厩内。 耳边,是马粗重的嘶吼呼吸声。 几乎在宋暮宴才醒来的下一秒,那疯马就扬起蹄子冲向他。 宋暮宴腿脚不便,来不及躲避。 他被撞得眼前顿时一白,耳边是一阵阵嗡鸣声。 疯马没停下的打算,转头长啸一声踩上宋暮宴。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全身骨头像是要碎裂般。 马疯狂地从他的身上踩来踩去,直到宋暮宴双腿几乎畸形。 宋暮宴用仅剩的力气拍打着大门,疼痛让他崩溃大喊。 “有人吗,求你们,开门啊!” 就在他被活生生疼晕的前一秒。 门被人打开。 被汗水打湿的模糊视线里,缓步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顾春乔…… 宋暮宴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天。 第一个看到的人,还是顾春乔。 混沌的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身体已经开始本能地躲避后撤。 连接宋暮宴身上的那些仪器试管疯狂颤抖。 顾春乔见状,如深潭般的黑眸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她连忙上前抓住宋暮宴的手,柔和着嗓音安慰,“别怕,别怕,暮宴,一切都过去了。” 宋暮宴麻木又痛苦抬头看她,扬起手狠狠给了一巴掌。 顾春乔被打得别过脸去,用手摸着左腮。 才升起的怒气在转头看见宋暮宴那双眸子里的颤抖的泪光和惊恐时,陡然消散。 她的心脏莫名被重锤一下,有些慌了神。 顾春乔调整好情绪,自觉天衣无缝的柔声安慰。 “我知道你怨我,当时我在时骏医院,没能及时发现你被带走,我的错。” “是时骏身边的朋友做的,我已经教训他们了,他们也只是因为太过于心疼时骏。” “若你不对时骏下手,他们也不会这样……” 虚伪的话刺激得宋暮宴恶心反胃。 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失控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砸向顾春乔。 “我叫你滚,你听不明白吗!”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恨一个人。 明明把他推进地狱的人是她,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下贱! 顾春乔没躲,刀却只是从脸边擦过。 那张精致清冷到堪称完美的脸,立马有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却只是抬起手轻飘飘地擦了一下,只是眼神冷了很多。 松开宋暮宴的手,顾春乔道,“等你情绪稳定下来,我再来看你。” 看着顾春乔的背影,宋暮宴极力忍住心里滔天的怨恨。 他突然对着她大喊。 “顾春乔,我想清楚了。” “你说得对,我愧对宋时骏,所以律所我可以送给他!” 顾春乔闻言惊喜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暮宴。 “只要你在五天内,完成我的三个要求。” 说完,宋暮宴眼神忽然变得极冷,似冰封千年的湖泊,嘴角却在上扬。 勾勒出一抹让人心悸的诡异笑容。 顾春乔只是一味地惊喜,似乎没注意到宋暮宴的不对劲。 “你说就是。” “若是你想结婚,我也可以快一点把婚礼提上日程。” 宋暮宴心里冷笑,继续道,“第一个要求,我需要一个东西,只有望月崖边才有,我会把照片发给你。” “48小时内,你把东西找来交给我。” 望月崖是京城的著名自然景区,陡峭险峻,高达千米,而且崖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就算是这样,顾春乔没有一丝犹豫,立马答应。 宋暮宴却在顾春乔走后,给律所打了个电话。 “我知道,大部分精英律师都是冲我妈妈的人情来的,但是现在,我给她们一个人一百万。” “五天后,我要他们马上离开律所。” 三天后,顾春乔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只手粉碎性骨折,全身弥补大大小小骇人伤口。 她身边的助理再见宋暮宴时,忍不住打抱不平。 “为了一条破项链,让顾总去悬崖边冒险,你知不知道,顾总差点摔下去了。” “时骏少爷心疼了三天,你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暮宴毫不客气回怼,“她自愿去做,而且是为了宋时骏,就算死了也是她活该。” 顾春乔眼眸微暗,正想解释什么。 宋暮宴对着顾春乔张开手。 顾春乔犹豫了一下,把项链放在宋暮宴手上。 “你说这是破项链。”宋暮宴眼眸微眯,嗓音很冷,“这是不是在说,你家顾总的爱意,也是不值钱的垃圾。” 顾春乔蹙眉正打算说莫名其妙。 却突然看清楚项链背面刻着的字,直接怔愣住。 望月崖有个传说,相爱的人在日出之时,把双方的名字刻在某个物体上再丢下去,就能得到神明的祝福。 当年顾春乔为了在这条项链上刻字,用了三天三夜。 满怀期待丢下去。 五年前的那个早上,她迎着日出的光辉,含情脉脉看向身边的宋暮宴。 “暮宴,神明肯定听到我的祈祷了。” “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如今,她却任由身边的人说它是垃圾。 哐当。 宋暮宴把项链丢进垃圾桶里,看着顾春乔越来越发白的脸色,心情好了不少,“我第一个要求,你完成得不错。” “我第二个要求是……” 话没说完,病房门打开,宋时骏眼角挂着泪,神情委屈又惊慌地跑进来。 他进来之后就对着宋暮宴祈求。 “弟弟,求你了,我可以把我现在的工作让给你。”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叫人散播谣言,现在网上沸沸扬扬,说是我当年为了赢官司,故意把视频发布出去。” “你要毁了我吗?” 顾春乔闻言顿时眼眶泛红拽住了宋暮宴的手。 “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宋暮宴抬眸冷漠看她,语气毫无情绪,“当年的视频到底是谁流传出去的,你们比我清楚。” “顾春乔,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告诉媒体,当年强奸案里男人的视频是谁散播出去的。”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拒绝了,就别想得到我手上的东西。”宋暮宴说完,恶意满满勾起嘴角。 顾春乔薄唇抿紧,额头上青筋鼓起。 宋时骏浑身颤抖,无助看向顾春乔,“春乔,你别答应,弟弟这是生我的气。” “我去承认,这件事有我一个人受伤就好了。” “或者这样,我去死,我死了肯定弟弟就能消气了。” 说完,宋时骏用力准备一头撞向墙壁。 顾春乔连忙冲过去挡在他面前。 才打上钢钉的手臂这样一撞,顿时有血迹溢出。 顾春乔闷哼一声,还不忘用另外一只手拦住情绪激动的宋时骏。 感受到宋暮宴似笑非笑的嘲弄目光。 顾春乔隐忍低吼,“好,我答应你。” 宋暮宴笑得畅快。 “提醒你快点做准备,好像我叫来的记者,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打开。 一大群记者蜂拥而至。 他们立马包围住宋时骏,抛出那些角度刁钻的问题。 “宋律师,三年前你为了给你的委托者打赢官司,视频是你故意透露出去的吗?” 宋时骏面对镜头,胸口剧烈起伏。 顾春乔全然不顾自己已经粉碎性骨折的手臂,努力把宋时骏护在身后。 她大声开口。 “三年前那些视频,是我收了钱,故意散播出去,一切都是我做的。” “和宋时骏没有任何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 无数长枪短炮对准顾春乔。 宋暮宴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切,有些快意地忍不住笑出声。 但心底却一片悲凉。 他爱了五年的人。 到头来,却是这个模样。 记者们很快被赶来的宋家保镖和顾家保镖请出去。 顾春乔忍着手臂剧烈的疼痛,险些晕厥。 但她还是咬着牙回过头看向宋暮宴。 “宋暮宴,这样,够了吗?” 宋暮宴摇头,笑得挑衅,“你猜?” 他知道,顾春乔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当天晚上,宋暮宴被莫名其妙涌入的保镖捂住嘴捆住手脚运出医院。 身上手机等各种设备被人清理干净后。 他被塞上车,看到了坐在旁边的顾春乔。 宋暮宴根本没办法逃避,眼睁睁车子发动引擎,心里的不安被慢慢放大。 “顾春乔,你想干什么?” 顾春乔扯扯薄唇,语气温和,眼神里却透着冷得彻骨寒光。 “我会先送你离开京城,避一避风头,等事情解决了,再接你回来,听话,暮宴。” 宋暮宴怒从心头来,颤抖的语气中掺着愤怒和悲凉。 “你是为了宋时骏对吗?!” “你怕我洗清当年受害者罪名,让宋时骏声名尽毁对吗?!” “他的职业生涯,难道比我的后半辈子,受害者的名声更加重要,对吗?!” 宋暮宴声音逐渐拔高。 顾春乔也不回答,只是握紧了双手,自始至终一副冷淡模样。 宋暮宴眼神清亮望着她,眼中却有泪,咬牙切齿道,“顾春乔,我真希望,我从不认识你。” 顾春乔闻言,平淡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她看向宋暮宴,一字一句,很认真,“暮宴,我会嫁给你的。” 宋暮宴顿时就气笑了。 这语气,这态度,就好像是对他的恩赐。 车停下来,宋暮宴被带到荒无人烟的山上。 看着周遭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模样,宋暮宴忍不住嗤笑出声。 为了宋时骏,顾春乔真是煞费苦心。 宋暮宴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半分波动,冰冷地审视着顾春乔。 “销毁我给受害者家属提供的证据,替宋时骏解决流言蜚语,需要把我困在这里几天?” 顾春乔眼里快速掠过一丝心虚,她温声细语道,“我说过,只是送你来避风头,没有别的意思。” “你也别怕,我专门给你留了许多保镖,他们会照顾好你。” 宋暮宴冷漠看着顾春乔演戏。 顾春乔看着他这样,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慌得很。 她再次走到宋暮宴面前,不断保证。 “暮宴,就三天,虽然你以后当不了律师,可你以后就是我的丈夫,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听话,我爱你。” 顾春乔说完想在宋暮宴额上落下一个吻。 宋暮宴厌恶避开,“顾春乔,我的第三个要求就是,我房间柜子里有个文件,你交给宋时骏,若是他愿意公开里面的内容,律所就是他的,要与不要选择权在他。” 看着顾春乔一脸担忧的模样,宋暮宴又冷笑着补充,“放心,和当年那桩强奸案无关。” 顾春乔嘴唇嗫嚅,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电话响起。 一看是宋时骏打来的,她立马转身离开。 第二天,顾春乔特意留下的保镖,在接到一个不明电话后,也全部下了山。 宋暮宴就这样一个人被丢在山上,没吃没喝度过了两天。 这两天,因为上山前所有通讯设备都被收走,他没办法向外界联系。 只能枯坐在轮椅上,生不如死。 支撑他熬下来的,是对顾春乔和宋时骏的恨意。 就在他快要扛不下去的时候。 头顶上传来直升机螺旋桨。 带有傅家标志的直升机落地。 一个上了年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吟吟走到宋暮宴身前。 “少爷,可算找到你了。” “你和我们大小姐婚期已到,小姐特意派我来接你去履行婚约……” 从新闻发布会现场出来,天边已经快黑了。 顾春乔脚步匆匆,正准备上车。 后背贴上温暖的触感。 “春乔,谢谢你。” “这次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好,你愿意在媒体前为我做证,可弟弟若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更加怨恨了怎么办。” 宋时骏的拥抱,一直以来都是顾春乔从前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如今面对他的接触。 顾春乔不知为什么,有些烦躁地拧眉。 她转过身避开宋时骏,耐着性子温和道,“暮宴不会生气,因为我已经答应嫁给他。” “更何况,当年的事,你也给我看了,我知道那个女的心思不纯,和你的委托者是双方有意,却诬告对方是强奸,所以我才会把宋暮宴电脑里的视频发送出去。” “也算是别让他一错再错。” 宋时骏喉结滚动了下,脸泛红,“反正,总归,我多少也要表示一下。” “春乔,你晚上有时间吗?” 顾春乔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直接回答,“没时间,我还要去……” 去山上接宋暮宴这一句话还没说出来。 撞进宋时骏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里,她又咽了回去,只是艰难道。 “我是暮宴未婚妻,我和你若是走得太近,别人会中伤你。” “时骏,我是想保护你。” 这些借口,顾春乔也是说给自己的。 她不断告诫自己。 她心里最爱的人,是宋时骏。 毕竟当年,若不是宋夫人带着年幼的宋时骏路过,冒险把她从已经锁死快要爆炸的车里拖出来。 顾春乔现在已经不能好生生站在这里了。 宋时骏对她而言是天边明月。 既然没办法在一起,她只能护他一辈子无虞。 宋时骏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怨毒。 看着着急上车去找宋暮宴的顾春乔。 幽幽道。 “春乔,你是不是对弟弟做了什么。” “他昨天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对我放了狠话,说绝对不会放过我。” 顾春乔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时骏。 “宋暮宴下山了?” 宋时骏佯装生气瞪着顾春乔,“原来你真欺负他了,我就说为什么他回来对我这么大的火。” “只是弟弟性格过激,不知道后面还会对我做出什么事。” “左右,我的事情也跟你没关系,你先去找他吧。” 顾春乔闻言,看着宋时骏紧绷的下颌线和发红的眼眶,心底对宋暮宴的失望骤然翻涌。 她上前一步抓住宋时骏的手,带着他一起上车。 “这段时间,我先守着你。”顾春乔语调温和,眼里是熟悉的柔光,“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宋暮宴一点伤害。” 宋时骏顿时雨过天晴,高兴地搂住顾春乔的肩膀上,笑得粲然,“还好你还明事理,爸爸也相信我,不然,我弟弟脾气又霸道暴躁,我真的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小时候,因为我弟弟的怒火,我被欺负得险些活不下来。” “顾春乔,谢谢你。” 听着这些话,顾春乔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心疼。 顾春乔特意去求证过自己专门留给宋暮宴的保镖。 他们说,在第二天,宋暮宴就以死相逼逼走了他们。 因为当时顾春乔忙着宋时骏的事,他们没有机会开口。 如今宋暮宴已经下山,却一直躲着不出现,估计也是怕她知道了生气。 可顾春乔一颗心,还是没办法安定下来。 助理看着顾春乔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道,“顾总,这宋暮宴跋扈恶毒,你反正喜欢的人是宋时骏,当初跟他告白,也是为了接近时骏少爷。” “现在为何不改变婚约……” “住嘴!”顾春乔突然心头一次,失控地把手边茶盏砸了出去。 感受到助理怪异的目光,她咬紧牙关,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我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说完,顾春乔也不管半个小时后就要召开的股东大会。 火急火燎开车上山。 她要去查监控。 既然宋暮宴两天前就已经下山。 至少也能看到他下山之后离开的路线。 顾春乔浑身戾气和冷意。 工作人员立马麻利提供监控录像。 顾春乔才点开,手机不断振动起来。 是宋时骏的电话。 顾春乔头一次有了想挂断的冲动。 但还是耐着性子接通。 那边很快传来宋时骏压抑的低吼。 “春乔,我真的,我真的不想活了。” “你说弟弟为什么要这样恨我,他恨我没有跟他一样跌入泥端,他居然给我下药,差点把我送上一个有权有势老肥婆的床上。” “我就该死对不对?” 顾春乔一听,脑子里像是有根弦立马就断了,她忍着滔天的怒意,一边安慰情绪激动的宋时骏,一边往山下赶。 恰好没听到身后几个工作人员讨论。 “顾总这样气势汹汹是来干什么。” “像是为了查2号那天下山的人去了哪里。” “那就奇怪了,从1号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下山啊?” 顾春乔赶到宋家的时候,宋时骏正情绪激动准备割腕。 顾春乔连忙把人拦下。 宋时骏却依旧心存死志,闹着要去跳楼。 拉扯之间,宋时骏已经摇摇晃晃站上了阳台边缘。 他一袭白衫,脸上挂着脆弱的泪,衣袂翻卷间像柄折断的剑。 神色脆弱又绝望。 “春乔,我没得选,对方说了如果我不娶她,就要宋家破产。” “我做不到像弟弟那样狠心,我没办法看着宋家被我连累。” 说着,他又后退了一步。 摇摇欲坠的消瘦身影看得顾春乔瞳孔紧缩,心脏几乎骤停。 她咬咬牙,下定决心开口。 “时骏,你别激动,你还有我。” “我们可以先假装结婚,她们不敢得罪顾家。” 闻言刚刚还在装脆弱的宋时骏眼底快速掠过一丝窃喜。 也就顺利被靠近的保镖解救下来。 顾春乔和宋时骏的形式婚姻,并不打算张扬。 她气不过宋暮宴的恶毒行为。 故意把要和宋时骏结婚的消息发给宋暮宴。 可是从始至终,宋暮宴没有一点反应。 顾春乔心烦意乱地把手机点开又熄屏。 这不像宋暮宴的做派。 难道他是生气了,决心不娶她? 这不可能。 他一个坐了牢的男人,这辈子都没办法娶好人家的女儿。 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打电话。 助理俯身在顾春乔耳边低语几句。 顾春乔面色微变,立马起身步伐匆匆往外走。 才回到家。 顾春乔就听到自己母亲发了一通大火。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宋时骏那种货色,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女婿。” “顾春乔敢嫁他,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顾春乔推开门,对上顾母愤怒的目光。 她还算是冷静,沉声道,“妈,时骏很好,你为何要这样说他。” 顾母顿时就笑了,“宋家那种小门小户,当年你铁了心要嫁宋暮宴的时候,我就不愿意。” “如今你更是要突然改嫁他哥哥,第一,我们家脸面往哪里搁,第二,宋时骏那种做派的男人我看不上。” “你若是想嫁,就跟着他一起滚出去!” 顾春乔不满蹙眉。 但想起自家母亲一直都是这样倔强的性格,也只能柔声道。 “我只是对外宣称会嫁宋时骏,让那家人歇了心思,等事情过去后,我嫁的人依旧是宋暮宴。” “我已经和他订婚,就算是他再跋扈恶毒,也不会改变。” “更何况,我也不会和时骏举办婚礼,领结婚证,只是一个噱头罢了。” 顾母闻言顿时忍不住冷笑,甩给顾春乔一张婚礼邀请函。 “是吗,那为何宋家已经着急闹得人尽皆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要和宋时骏结婚。” 看着手上的婚礼邀请函,顾春乔脸色立马黑沉下来。 她咬紧后槽牙,连忙驱车去了宋家。 才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谈论声。 “爸,若是宋暮宴知道我要娶顾春乔了,又发疯要来报复我怎么办。” “别怕,不可能的,这次是他自愿说要把顾家这门婚事让给你,他估计也是想明白了,注定不属于他的东西,还是没必要强求。” 宋时骏全然没有平时的温和良善,冷笑嗤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配得上顾春乔。” “更何况春乔明明一直爱的人是我,若不是他非要霸占着她身边的位置,这桩婚事早就是我的了。” 这些话一字一句传入顾春乔耳里,却像是一道惊雷炸响。 整个人像是被抛进无边的冰冷深海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呼吸微窒,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怎么可能。 宋暮宴怎么可能会把和她的婚事让给宋时骏。 里面的讨论还在继续。 “其实你根本无须担心,看时间,宋暮宴已经被傅家人接走了,听说傅家那位性格暴戾血腥,三年之内虐死了九个男人,刚好,宋暮宴去当第十个。” 宋时骏闻言笑得欢快。 “本来这门婚事是我的,宋暮宴为了早点出来,不惜替我去。也算他聪明,他若是继续留在狱里,迟早会被我买通的人玩死。” “不过,就算没有被傅家接走,大概率现在都饿死在山上了吧。” “毕竟春乔身边的保镖早就被我买通,宋暮宴一个人在孤山待着,没吃没喝,真想亲眼看看他痛苦绝望的表情。” 傅家山庄。 宋暮宴从被送来之后到如今婚礼结束,他都没看见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传闻里暴戾狠心变态的傅弦箐到底长什么样子。 宾客云集的华贵宴会厅。 宋暮宴的一张脸险些笑烂。 好在傅家上下佣人训练有素,并没有因为他不得傅家小姐青睐而薄视他。 整个婚礼下来。 除了没有新娘,还算是完美。 看着宋暮宴身穿一袭雪白西装在人群中穿梭。 宾客席中,传出几句刻薄讥讽的话。 “从前那九个,好歹婚礼上还跟傅小姐交换了戒指,如今这个看起来更是不得喜爱。” “不如我们打个赌,猜猜他什么时候会死傅弦箐手上。” “肯定活不过今天晚上吧,哈哈哈哈。” 嘲笑声刺耳难听。 宋暮宴脸色却未变过。 不是因为脾气好,而是心中另有打算。 既然对他不爱,那手上的钱就是筹码。 至少可以谈判着,让对方放他离开。 人群中的嘲笑声突然转化为惨叫声。 接着是一阵座椅被掀翻和野兽嘶吼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宋暮宴愕然抬起头。 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冲过去。 等对方停下来。 他这才看清楚,是一头身材魁梧又矫健,目光冰冷嗜血的黑豹。 而刚刚人群里嘲笑他,嘲笑得最大声的人,此时此刻被黑豹一个大爪子按在身下。 感受着野兽身上传来的骇人气息。 就算黑豹还没动手。 那人也可耻得被吓尿了。 周围的人的情况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想跑又不敢动,冷汗打湿了华服,黏腻了精致的妆容。 哪里还有刚刚高高在上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大厅的佣人们却很冷静。 乖巧站在一边,等待着宋暮宴的吩咐。 正在宋暮宴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随后一缕清泠的女声滑入耳畔。 “好了,放开他吧。” 黑豹立马乖巧松开爪子,竖着尾巴,却优雅地走向宋暮宴。 宋暮宴顾不上女声的来源。 看着临近的黑豹,感受到了死亡的步步紧逼。 下意识往后退,脊背却蓦地撞上一片温软。 他回头,看到了一截玉琢般的下颌。 女人此时此刻也正在抬眸看他。 完美精致的五官组合,可以说是宋暮宴看过最好看的女人。 狭长优美的黑眸里,像是终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 挺立笔尖上的一颗痣,更是给她添了几分邪性。 “你好。”女人优先开口,淡漠的薄唇,似乎微微有了一丝上扬的弧度,“我叫傅弦箐,应该是你的妻子。” 宋暮宴心中惊愕,不动声色地从傅弦箐身旁后退。 但看着一边趴在地上正歪着头看他的黑豹。 还是不敢离傅弦箐太远。 他略显僵硬地立在她身后,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压得极低,“它,你养的?” 傅弦箐轻声嗯了一声。 发觉宋暮宴的恐惧,也不生气,甚至还好心地解释。 “放心,它不会伤你。” “毕竟我提前训练了它熟悉你的味道,若是有伤你的倾向,就会被我拔掉利爪和牙齿。” 傅弦箐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淡漠得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宋暮宴闻言心脏都轻颤了一下。 对眼前这个傅弦箐的狠戾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傅,傅小姐。”宋暮宴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程序已经走完了,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傅弦箐眨眨眼,接着像是想到什么。 那被寒意和戾气环绕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愧疚。 她没有回答。 而是自顾自解释起来。 “今天我来得及赶来,是手上出了一点事,若是你觉得受了屈辱,我可以明天给你补办一场婚礼,替你找回面子。” 看着傅弦箐替自己着想,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宋暮宴心情更是复杂。 他不知道眼前女人是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模样。 还是说,阴晴不定,情绪不稳。 目前也只是心情好。 宋暮宴索性大着胆子一把抓住傅弦箐的手腕,再次严肃一字一句重申。 “傅小姐,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想跟你私底下谈谈,你现在是否有时间?” 傅弦箐当即目光转移到自己手腕上男人白皙的手,鸦羽似的长睫垂下,敛住眼底的情绪。 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但还是点头答应。 “好。” 宋暮宴略松了口气,正欲松开手。 傅弦箐却主动拉住了宋暮宴,拉着他往楼上走去。 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 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颇为紧张地微微收紧。 当宋时骏得知顾春乔来找过他,但人打开门人却不在外面的时候。 他心里快速掠过一丝不安。 这份不安在大厅看见眼神阴沉,面色明显有些不对的顾春乔时,达到顶峰。 他还看到,佣人们正在忙碌。 把原本结婚要用的东西从大厅里搬出去。 “春乔。”宋时骏微微偏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嗓音温润如常:“春乔,这是做什么?” 顾春乔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往日柔情,语气也疏远了不少。 “我没说过要办婚礼,你和宋先生在准备的时候,就没想过来问我的意见吗?” “更何况,我希望你记住,我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和你结婚,只是权宜之计。” 顾春乔咬重那权宜之计四个字。 宋时骏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发出一声压抑的自嘲声,“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也能把那个老肥婆骗过去。” “春乔,我知道你是我弟妹,我应该和你保持距离,但是,就算是看在从前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也不想看我被迫娶一个老肥婆,至少做戏也要做全套。” 顾春乔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盯着宋时骏。 那样的眼神,盯得宋时骏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过了几分钟,顾春乔这才开口。 但语气幽幽的,似乎还带着几分深意。 “时骏,你不是说,宋暮宴主动联系了你吗。” “他的手机在我这里,他用的什么号码联系你?” “我有急事,需要找他。” 顾春乔清晰地看到,宋时骏眼里有心虚快速闪过。 她的心顿时被失望和厌恶包裹。 她不懂,从前那个舍命把她救下来的小男孩。 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样一个虚伪又恶毒的男人。 他从前的善良无辜,居然都是装出来的。 可救命之恩,顾春乔不得不报。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不想再看宋时骏。 “没有就算了。”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婚礼不可能举办,你若是觉得受委屈了,我可以给宋家一个大项目。” “你们父子俩,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 说完,顾春乔快步离开。 她着急去寻找宋暮宴的下落。 虽然宋家父女说什么宋暮宴替宋时骏去了傅家。 但顾春乔不相信。 宋暮宴说过,这辈子非她不娶。 他如此深爱她。 怎么可能愿意娶其他人。 顾春乔更宁愿相信,宋暮宴如今还被困山上,肯定还在等着她。 顾春乔上山之前,没忘记把当初那群擅自离开的保镖给抓上一起。 她让人把那群保镖打得鼻青脸肿。 看着离山顶越来越近,顾春乔心情越发激动。 似乎都能想象到等一下解开误会。 自己扑进宋暮宴怀里的模样。 顾春乔会对宋暮宴承诺。 从今往后,虽然会对宋时骏好,但是在她心里,肯定宋暮宴才是第一重要。 她如今也看清楚了。 自己心里深爱着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宋暮宴一人。 可是等顾春乔辛苦爬上山,却只看到了孤零零的轮椅。 顾春乔双手紧握成拳,心跳如鼓,仿佛每一次搏动都在胸腔里回荡,呼吸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跌跌撞撞往前跑,声音嘶哑又无助地大声叫喊着宋暮宴的名字。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好几次顾春乔因为太着急险些摔倒在地。 她在山上找了一天一夜,没有找到宋暮宴,顾春乔快要疯了。 直到技术人员修复了山顶的监控。 她清清楚楚看到,宋暮宴非常顺从地跟着一群人,上了有傅家标志的直升飞机。 顾春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意和不安,用另外一只还算是完好的手,徒手砸碎了面前的电脑。 助理望着眼前眸色森冷、面若寒霜的顾春乔,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顾,顾总,要给你订去魔都的机票吗?” 顾春乔咬紧牙关,“先不急,我还有件事要做。” 虽然她现在恨宋时骏恨得牙痒痒。 但她还记得宋暮宴的要求。 半个小时后,听闻顾春乔要主动见自己的宋时骏立马赶到。 “春乔,是和结婚有关的事宜要和我商量吗?” 宋时骏自顾自陷入欣喜中,丝毫没注意到顾春乔表情不对劲。 她把文件递给宋时骏,语气很冷,“你不是想要宋暮宴的律所吗,他说过,若是你能公开文件上的东西,他就愿意把律师交给你。” 宋时骏立马接过文件,还不忘对着顾春乔粲然一笑,“春乔,我知道,这是你给我争取来的,谢谢你。” 脸上的笑容在看清楚文件上的内容顿时消失。 宋时骏面色也变得苍白难堪起来,“春乔,给我点时间,我考虑考虑。” 却在出门之后,眼神阴鸷把文件撕碎,利落丢进路边垃圾桶。 殊不知碎片又被顾春乔监控他的人捡回去。 顾春乔看完文件内容后,失控地把手边的茶盏摔下去。 是一份亲子鉴定书和一些零碎的资料。 上面显示,宋时骏根本就不是宋家大少爷,更不是宋夫人的儿子。 可自己当年,是凭借救命恩人是宋夫人大儿子才找到了宋时骏。 宋暮宴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跟傅弦箐谈谈离婚的事情。 可是离婚这两个字才蹦出来。 傅弦箐却受了不小刺激。 她黑着脸,快步走出房间。 这一去,好几个小时都没回来。 宋暮宴只知道这个女人阴晴不定。 不敢多去招惹,等困了,索性就睡着了。 只是到了半夜,身边的床垫突然往下陷了陷。 宋暮宴成功被惊醒,感受到身后似乎有呼吸声,眼神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只是人还没来得及起身。 猝不及防跌进一片温软的怀抱。 女人身上酒气浓重,但又夹杂着一丝冷冽的清香。 宋暮宴借着月光看清楚她的长相。 “傅,傅小姐?”宋暮宴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是紧张。 傅弦箐喝多了酒,若是突然展现暴戾的一面。 他怕是跑都来不及跑。 但傅弦箐哪怕是喝醉了。 黑眸却依旧阴沉沉的,全然没有迷茫的模样。 她伸出手,掐住了宋暮宴的下巴。 迫使他抬起头和她对视。 傅弦箐开口,嗓音冰冷,“你是第一个,主动向我提离婚的男人。” 宋暮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一些。 “因为我们彼此都没有爱,更何况,你一开始想嫁的人不是我。” “傅小姐,我知道我没资格跟你谈要求,杀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不如这样,我给你钱,你开个价。” 宋暮宴眼神期盼地盯着傅弦箐。 傅弦箐眼里的寒意顿时加重。 她凑近宋暮宴,看着宋暮宴那双清明漂亮的双眼。 却没做什么。 只是咬牙切齿,“若我不愿呢?” 宋暮宴眼里的光芒顿时消失,垂眸,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若傅小姐你不愿意,我也的确没什么办法。” “随意吧。” 傅弦箐险些被气笑,又凑近了一些。 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宋暮宴拆吃入腹。 “我改主意了。”傅弦箐微微眯起好看的黑眸,“你答应我三个要求,我就放你离开。” 闻言,宋暮宴基本上没有任何犹豫,连忙点头。 就算是他知道,傅弦箐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 她提出来的要求,会很过分。 很有可能会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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