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色之人吗? 而且他要是敢收了什么美人,他敢打赌,程娇就敢打爆他的头。 这群人简直没安好心,是想害死他啊! “谁送了你可还记得,回头给他们都送几个过去,对了,你就去找那些调教好的女子,就去平康坊找,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什么叫做内宅不安。” “啊???”周管事懵了一瞬,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谢琅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还反过来给对方送美人,这不是亏了吗? “啊什么,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你就照着做就行了,你要是做不来,就去找寿山,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事情还是他动手最好,万一程娇忍不住出手,到时候估计真的要担一个‘妒妇’之名了。 虽然她可能也不在意,但能避免还是避免一下好了。 周管事应了一声是,然后又匆匆去了厨房,看一看酒席准备得如何了。 谢琅回到花园之中,见御史台的几人已经吟诗作词,有下人搬了一张案几过来,程让正在提笔书写,记下众人作的诗词。 谢珀伏在边上看着,两人不时还说两句,看着也是相当的和谐。 谢琅笑了笑,走了过去,问程让:“你大兄呢,他今日不来?” 程让抬头回道:“他说来,就是他那边最近事情不少,可能会迟一些道,对了,他让咱们不必等他。” 谢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算着差不多了,见诸位都喜欢这花园的风景,便命人将酒席摆在花园的亭子里。 众人闻言也纷纷赞同,觉得一会儿便可以一边赏景一边品美酒佳肴,可谓是人生一雅事。 夕阳西下,程谦堪堪抵达,众人寒暄了两句,便入座用饭,有御史台的长者领头祝了寿星生辰,身无长物,各自作了一首贺寿诗为礼。 有的还取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与大家共饮。 谢琅一一笑纳并道谢,与众人共饮。 虽然他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品行特别好的人,但在御史台呆了一段时间,也是真的挺喜欢这些人的。 骂人很好听,谁都敢骂,就算是元景帝做的不对,他们也敢叽叽歪歪。 骨头还特别硬,堪称要名不要命,虽然还是有一两根歪的,但大多数都是正义凌然,不畏强权之辈。 虽然谢琅这走后门进去的,这些人之前对他也有很大意见,但后来见他舌战群儒,确实也是生得一张好嘴,和他们一样会骂人,觉得他配得上这位置,这才与他友好往来。 不得不说,谢琅与他们呆在一起,也是觉得挺舒坦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愿意与这些人往来了。 夕阳日落,残霞在天边映照,落入人间草木红灿灿了一片,谢琅坐在位置上,笑着与人闲聊,听着这些人说这官场里或是家中的一些事,心情很是不错。 他以前将自己困在一个牢笼里,如今总算是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世间上不一样的风景,家人友人他一应俱有,权势富贵亦是垂手可得。 世间忧愁早已远,人生坦途在眼前。 谢琅与边上的一位同僚喝了一杯,听他说起他艰苦求学之路。 这人名唤周游,就是先前人称‘子游兄’的那位,喝多了两杯,他便与谢琅诉说了他早年艰苦的求学路,以及他妻子是如何对他不离不弃。 “我啊,也不是同旁人说的惧内,只是想了想,她跟着我吃了多年的苦,就忍不住想让一让她,你别听这些人瞎说。” “这事情等你成亲了,你便有所体会了,这天下的男子哪有不惧内的,你惹她生气了,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谢琅深以为然。 嗯,纵然他还未成亲,对此已经深有体会。 第631章 我醉了醉了,胡说的胡说的 周游此人,虽然许多人都笑话他惧内,但却也赞扬他品性,觉得他能对艰难时陪同他一起走过的妻子如此敬重,是个好的。 君不见多少人,一朝登了这青云路,对于那早年陪他的妻子就是一封休书,说无德不贤、无才无貌,配不上自己。 便是有些良心的,那也是左一个美妾右一个娇妾,只留给妻子一个嫡妻的体面,就认为她跟着自己是享福了。 周游还是守着妻子过日子,让妻子骑到自己头上的,众人笑他夫纲不振,却也很喜欢与他往来。 谢琅对他的印象也很好,与他关系也不错。 “子游兄,你不要教傻了既安兄,他啊,可是要娶县主的,县主是何等蕙质兰心又温婉贤惠的女子,他怎么需要和你学呢。” “不对不对,我听说不久前长宁县主还打上了谢氏呢,将谢氏上上下下都敲打了一遍,凶得很,既安兄怕是要赴子游兄的后尘,做一个惧内之人。” “嘘,你喝醉了,程世子和程四郎还在这呢。” 对了,程谦和程让也在一旁坐着呢,说话的人瞬间酒醒了一半,他狡辩道:“我醉了醉了,胡说的胡说的。” “哈哈哈——” 众人被他的求生欲弄得哈哈大笑。 程谦观鼻观心,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倒是程让低着头不敢吭声,说起来,他的那个六姐啊,凶起来就是一悍妇,他这姐夫啊,不惧内都不行啊。 忽然间他又觉得谢琅落在程娇手里也是挺惨的,看向谢琅的目光满是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但这件事上他是帮亲的,觉得谢琅做个惧内的男子也不错。 夕阳渐落,程谦、程让还有谢珀赶在禁宵之前归家,倒是御史台的众人还舍不得走,说什么晚上继续赏月喝酒,故而留宿了下来。 夜幕降临,皎洁的明月爬上夜空,清霜洒满大地,众人对月吟诗,邀月同饮,好生快意。 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众人三三两两歪歪斜斜,谢琅按了按有些发疼的额头,让人将他们扶去客院安置,自己则是回了内院正院。 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谢琅甚至都还未来得及遗憾程娇不能陪他过生辰。 夜深人静,他洗了个澡,喝了醒酒茶,脑子清醒的时候才有时间看一看众人都给他送了什么,他对外不收礼,唯一收的就是自家人送的。 谢家这边谢珀、谢璎以及平清王妃都给他送了一份,程家这边是程谦、程让、程娇给他准备了,对了,程老夫人也给他送了,托程谦帮她带了过来。 谢璎和平清王妃也没来,东西是谢珀带过来的,大约是家中没有女主人,并不方便招待女客,所以便没有过来。 谢家那几个颇为有趣,谢璎送了一只金碗,平清王妃送了一套金茶具,谢珀呢,送了一只金碟子,随手甩出去就能飞得老远的那种。 “难道他们想让我用这些吃饭不成?”问题是就算是要用来吃饭,这一个碗一个碟子也不够用吧...... 这大概就是又贵又只能当摆设的物件了,实不实用不要紧,贵就对了。 相比而言,程家送的礼物倒是偏实用的,程老夫人送他的是一些补药,安神安眠,确实是他用得上的,程谦送的是自己收集的一些书册,对他在官场混迹大有裨益。 程让呢,掏了几幅不错的画,说是这里到处光秃秃的,挂起来添个景儿。 不说偏实用还是偏贵重,但到底都是用了心的,虽然谢琅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收到这些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平清王妃或许对他只是利益相关,但谢珀和谢璎对他是真的关心的,他在谢家那么多年,唯一还有一点牵挂就是这两人了,虽然牵挂也不多,但能继续往来,他也是乐意的。 谢琅这会儿脑子异常清醒,也没有睡意,干脆去试了程娇让人给他做的衣裳鞋子,衣裳用的是上等云锦,一身紫袍一身青袍。 紫袍绣着宝相花纹,衬得他贵气无双,矜贵不凡,堂堂煌煌,青袍绣着青松仙鹤,衬得他清贵高雅,风华无双,与薛空青站在一起的时候都能比一比。 谢琅试过都觉得满意,决定改日休沐了就要穿一套出去给人瞧瞧。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亮,一众人便换上了官服坐上马车去了皇城,所幸今日并非朝会,众人直接去了御史台,喝了一盏茶醒一醒昨夜的酒,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当日,平清王归家之时,听平清王妃与谢璎说了昨日谢琅生辰有多少人上赶着送礼,脸色有些微妙。 “昨日是三郎生辰?” “是啊。”平清王妃抬头看他,语气奇怪问,“你这做父亲的怎么连儿子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平清王哑了哑:“他以前并不过生辰,而且我怎么会记得这点小事。” 谢琅往年都不过生辰,甚至连家都不回,这多年下来了,谁还记得他什么时候生辰的。 而且平清王不单单是记不得谢琅的生辰,连谢璎、谢珀他们的生辰他也不记得,这些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平清王妃安排的,提前告知他。 “是是是,都是小事,既然是小事,王爷就不必过问了。”平清王妃不咸不淡地敷衍,在她看来,平清王已经靠不住了,她都没心思顺着他讨好他了。 平清王被噎了一下,挥手让谢璎离开,然后才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怎地天天阴阳怪气的,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吗?”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阴阳怪气?”平清王妃呵了一声,“我怎地阴阳怪气了?难不成我受了委屈,就不能生气了?” “生气也要有个度,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谢璟和韦氏都被赶出家门,谢氏族人我也派人送回去了,你还想如何?” “妾身并不想如何,只要日子过得去,妾身还是会过下去的。”平清王妃脸色有些冷淡,毕竟真的和离对她也没多少好处。 “只是三郎的事情,王爷若是真的有心,就该是自己上心,而不是在这里等着妾身提醒......” 第632章 若是一旦计较起来,就是他大祸临头之日 这事儿,怪只怪平清王自己不上心,他想与谢琅父子和好,但对于谢琅的事情却一点都不上心,这怪得了谁人。 “难不成你就不想三郎与谢家和好了?” “妾身自然是想的。”谢琅能与谢家和好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妾身看得明白,这大约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这个家姓谢,祭的是谢璟的血脉祖先,与他并无瓜葛,而唯一与他有瓜葛的平清王又与他相处成这样,估计他是半点都不想与平清王府沾染了。 就像是上回平清王提出过继他的子嗣回谢家,都被拒绝了一样。 “妾如今唯一希望的,便是四郎和阿璎与他正常走动,他还认这个弟弟妹妹,旁的就不敢求了。” 平清王妃只希望将来平清王府没有了,她的儿女有一个倚靠,故而谢琅与平清王之间,她是偏向谢琅的。 “王爷,三郎要过继一事,已然不容更改,便是你记得他的生辰,去见了他,不过也是徒增烦恼罢了,既然做不到上心真心,何必徒增烦恼呢?” “要我说,也只能说王爷与三郎此生没有父子缘分,如此,还不如放手让他离开,得一个各自安好。” 在谢琅需要父亲庇护的时候,平清王事事维护谢璟,要他忍让,便是首阳长公主如何对他,也不曾庇护,如今谢琅不需要父亲的关怀了,他倒是后悔又想改过。 可惜了,谢琅已经不需要了,对他而言,平清王彼此的纠缠就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烦恼。 “你也认为我该放手?” “当然,总不能挡了三郎的锦绣前程嘛,他的锦绣前程,王爷或许不能站在他身边,但却也可以在旁边看着,总好过他继续厌烦你,连见你一面都不愿。” 平清王沉默了下来,他也不想与谢琅每一次见面都为了一些旧事吵来吵去,论一个恩恩怨怨谁是谁非。 这些事情早该翻篇了。 只是他想以他的方式将这些事情翻篇,从此父子和好,一家和谐,不管是谢琅要什么补偿,他给就是了,但谢琅却也想以他的方式翻篇,只想与他从此再无瓜葛。 谁也不肯退让,谁也说服不了谁。 平清王妃想了想又道:“你现在与三郎论这些,说什么给他补偿,那都是没有用的,他心里估计还憋着一口气,如论如何都不肯与你和好。” “他要走,你便由着他去吧,到底血脉是斩不断了,如今他也要成亲了,再过两三年也有了孩子,到时候你要去看孙子,他总不能拦着吧。” “如此,再过一个三年四年,十年八年,他心头的那口气没了,大约也能坐下来与你喝喝酒,谈一谈人生过去将来。” 事到如今,只能让岁月去淡化以前的不好,等过了十年八年,谢琅再回头往后看,或许便不在意了。 平清王又沉默了许久:“你说得对,只是这十年八年的岁月可不短,我已经四十多了,早已不再年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日了。” “而且平清王府...你是知道的,因为三郎之事,陛下已经心生不满,如今三郎又做了景阳侯,还要过继给福王,这将来还有没有平清王府不说,谢家也不知能不能继续在长安城立足。” “我这心里忧心啊!若是不将这事情解决了,当真是死不瞑目。” 他有妻子有儿女还有一众孙辈,若是将来他一走,谢家这棵大树塌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结果。 他不肯放手让谢琅过继,有因为他与谢琅父子二人的原因,也有想着让谢琅回来,从此将一切走回正位,平息元景帝的怒火,以保全谢家。 可谢琅一心要离开谢家,就是不肯,也丝毫没有念及父母兄弟的意思。 平清王这些日子真的是烦得都上火了,连人都瘦了一些,他心中很是后悔:“君子一诺千金,盟约之事本不可更改,我背信弃义,原本便是小人行径,而且还是与君王之盟约,更是我不能违背的。” 他收了帝王的恩赏,却没有将答应的事情办好,元景帝没有与他计较就罢了,若是一旦计较起来,就是他大祸临头之日了。 元景帝念及他曾有过的功绩,没有对他做什么,但在他百年之后收回曾有的恩赐,连他自己都挑不出错来。 “昔日长公主将世子之位推给了阿璟,陛下念及是她所愿,便同意了,那是我心中还暗喜,觉得不必再对阿璟有愧,他是我嫡长子,这一切也本是他该得的,却不知有今日之祸。” “也不知长公主当日将世子之位给阿璟,说不准就料到了今日,是存心算计我谢家啊,可惜我当时还沾沾自喜,看不明白她的用心。” “长公主居心不良?”平清王妃也是吓了一跳,“这...这不会吧......” 世人一直以为首阳长公主将世子之位给谢璟是因为厌恶谢琅,难道还有这种内情? “谁知那疯婆子在想什么。” 平清王对首阳长公主也无语,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是做过夫妻的,既然过不下去和离了,那也留一些体面各自安好,可这首阳长公主实在是搞得他很厌恶。 “算了,不管她是否别有居心,当初这事情也是我同意的,要说有错,也全在于我,怨不得旁人。” 便是仇敌的算计,他自己一脚踩了进去,也只能怪自己不小心。 “三郎既然决意要走,我也只能成全于他,谢家对他本没有多少恩情,那些责任自然也不该强行要他背负,若是我再强求他回来,要他将来庇佑谢家,我也没有脸再见他了。” 平清王想保谢家长久,却也知自己亏欠谢琅太多,实在是做不出来那些逼迫他之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劝过了,既然他还是想与谢家再无瓜葛,那便成全他吧。 至于谢家的将来,这些后人护不住,那也只能怪自己愚蠢无知了。 “过往前尘,都在这里翻篇吧,终究是我与他没有父子缘分......” 第633章 醉过之后,这些往事都翻篇了 平清王向来也是不爱拖延之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第二日便是寻了谢琅,与他将事情说了,省得再拖下去自己又会后悔。 他虽然对谢琅心中有愧,可却只是谢琅一人而已,另一边是他的妻儿老小上下十几口人,他心的心也是会偏斜的。 早日将事情做完了,也算是断了念头。 “之前是我想岔了,是我不该将谢家的责任强加给你,这一切本是我的私心,你不愿也是情理之中。” “你要过继,便做吧,若是真的等到我要死的时候,平清王府还注定要败落,那我便厚着脸皮求一个恩典,保全一家性命。” 最差的结果也是如此了,他还了爵位,以这曾有过的功绩为谢家的后人求一个平安,陛下想来也会同意的。 只是可惜,他多年付出,到了最后都成空罢了。 谢琅有些诧异平清王怎么突然想通了,点了点头道:“你能同意是最好了,虽然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结果都一样。” 有元景帝在,圣旨一下,平清王不答应也得答应,只不过他自己同意了,那就是说之后也不会纠缠,也算是了结了后面会有的是非。 极好。 谢琅对此很满意。 平清王看着他,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等你将来做了父亲,便勿要学我。” 他这一生,就没能做好一个父亲。 谢琅摇头:“不会的。” 他自己吃过这苦,自然不会让孩子再吃,再说了,他又不是平清王,就算不止一个孩子,也没有分两个娘的道理。 他一定会是一个爱护妻儿的人,与平清王不是一路人。 平清王自己都笑了笑:“也是,你怎么会像我,在这一点上,你比我要看得明白,自然是不会有那样的错事。” 他看得出来,谢琅能说出将来只要一个孩子这种话,确实会是一个好父亲,不像他。 如此,也甚好。 “我走了。” “慢走。” 这一对父子大约是除了争吵,大约也没什么话说,这二十年在的父子,仿佛就是一场错误的命数,到了现在往事翻篇,只余下这两句客气又疏离的道别。 六月炎热,枝头上的蝉在高声鸣叫为夏日鸣曲,摇曳枝叶而来的风亦是热浪滚滚。 谢琅接过寿山送上祛暑的凉茶,驱散了一些热意。 “有些想喝酒。”他突然道。 “喝酒?”寿山抬了抬头,见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便道,“那属下去取来,是要之前存放的好酒还是陛下赏的御酒?” “有什么?” “桑落、秋清、凝露浆、桂花醑、剑南春、郢州春皆有之。” 谢琅也算是爱喝酒,故而元景帝也让人送了不少酒过来,从长安城里良酝署酿的到各地进贡的御酒皆有,可见是如何的上心。 世人皆言他景阳侯谢琅是元景帝面前的红人,最得圣宠的臣子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那就随便取两样,再派人去将薛太医寻来,说我请他过府喝酒,让他务必前来。” “是。” 一个时辰之后,薛空青匆匆而来,坐下与他喝了一杯。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前几日你生辰喝得还不够?” “心里有些烦闷。”谢琅晃了晃酒杯里的酒水,似乎是有些感怀。 “你有什么好烦闷的,我还听说你给那几个给你送美人的人家送了几个美姬过去,有几家都直接打起来了。” “哦,你又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听这些八卦了?”在谢琅心中,薛空青就是一个在凡尘之外的隐士,这些俗事他是向来都不上心的。 “旁人的八卦我确实不爱听,倒是你景阳侯的八卦,我还是听听的,这长安城的女子啊,如今只恨自己不是程六娘,未遇谢三郎。” “谢三啊谢三,你啊,如今也成了这长安城里最佳的夫婿人选。” 谢琅定亲之后,对程娇的维护一直都没少过,先是那元十郎闹出的艳词一事,说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为过,如今又有这送美人一事,生怕是惹她不高兴了。 昔日的风流纨绔子弟如今浪子回头,仕途风顺不说,便是对未婚妻也是如此维护,可见是有多让人羡慕嫉妒。 还有不少人直言程娇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有这样的运道。 谢琅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笑笑道:“不过是一些闲言闲语,听听也就罢了,要说有福气,也理应是我有福气才是。” 若不是程娇,便是他这辈子不会一直陷在谢家这个泥潭里,但也不见得多好,似乎是做什么都没意思,生与死也都什么大不了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为了程娇改变,觉得不该委屈她,可如今再回头看,他的心境早已不同。 他有了新的人生,有了他珍视的爱护的爱人友人,便是与他们闲时坐下来闲聊几句,喝喝茶喝喝酒,也觉得宁静安好。 薪火试新茶,小炉煮醇酒,世界亦很美,人生亦很美。 他不再厌世。 他想要有幸福光明的未来,长长久久,一直到老。 “那确实。”这话薛空青赞同,程娇改变他太多了,如今看来他心境开朗,光风霁月,心情也再无阴霾。 “可今日怎么又突然想喝酒了?” “刚才平清王来了。”谢琅给薛空青添了一杯酒,“他同我说过继的事情他答应了,以后不会再纠缠。” “答应了?那倒是极好的,便是有陛下做主,可他到底是你父亲,若是一直纠缠,也挺烦心的,那你烦什么?舍不得了?” “那倒没有。”谢琅摇头,他对平清王的父子之情早已在多年之间消磨得一干二净了,他如今心中无恨,只想与他各自安好已然是他心胸宽广了。 “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空的,有些惆怅啊。” “这倒是正常,这世间的人心啊,那都是肉长的!” 便是有再多的不堪回首,可他们也到底是父子,就算他们互相仇恨,过得和仇人一般,可其中一人离开,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骨髓之中被抽离,从生命之中离去。 恩恩怨怨就这样翻篇,翻篇之后,也什么都没有了。 恨没了,仇也没了,情也没了,恩义也没了。 空了,皆无了。 薛空青拍拍他的肩膀:“今日便陪你不醉不归。” 醉过之后,这些往事都翻篇了。 第634章 过往皆已逝,从今日起他是景阳侯 谢琅遂与薛空青饮酒。 半醉之间,谢琅还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过去。 “其实我也知晓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我,只是我的分量太轻了,比不得旁人。” “他有恩重如山的养父母,有感情至深的原配,青梅竹马,最是真心真意之人,可这人却匆匆离他而去,不能再相伴他身边,令他愧疚遗憾。” “故而,他将这一切遗憾的、愧疚的感情,也全给了谢璟,在他心中,我与谢璟是不能比......” “再加上爵位之事,你也知晓,便是普通百姓家的里,兄弟两为了争这一亩三分地也能打得头破血流,何况是能传几世几代的爵位呢?” “陛下要平清王将世子之位留给我,谢璟心中又恨又怨,他也觉得谢璟是他嫡长子,这本该是谢璟的,故而对谢璟欺负我之事也只是小惩大戒,让我忍让。” “或许在他心中我什么都得到了,就该忍一忍什么都失去的谢璟,这很公平。” 不过是首阳长公主横插一杠,平清王也顺势补偿这个嫡长子,这世子之位最终还是给了谢璟,谢琅忍受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罢了。 “后来他又觉得愧对我,又觉得我整个人是废了,他又恨又恼,又惊又怒,想改变我,可我却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心中对他有太多太多的怨与恨,根本就不会听他的。” 那时,他是长安城里最风流俊朗的郎君,流连平康坊,混迹三教九流,是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 谢琅端起酒坛,饮了一大口酒,又摇头笑了笑:“算了,都不重要了,他到底养了我,虽然这成长岁月不大美好,但我好歹是有了一条命,如今各自安好,我也不怨了,恩恩怨怨,就此散吧......” 薛空青在一旁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偶尔点头附和两句,或是与他饮两口酒。 日头渐落,黑夜蔓延,院中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天上的月亮悄然爬上了天边。 “你看,月亮出来了。”谢琅靠在椅子上,怀里抱着酒坛,眯着眼看天上的明月,明月皎洁,清霜如练,轻柔柔地为人间蒙上了一层轻纱。 在他眼中,天地一片迷茫,仙雾袅袅,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今夜我有月,邀月饮此杯,祝...嗯......”说到这里,他稍稍清醒了一点,“六娘子呢?” 他娘子呢? 那么大一个人呢? 薛空青顿时头都大,他上哪给他找‘六娘子’。 见谢琅就要起身找人,薛空青赶紧伸手按住他:“六娘子在她家里呢,等你们成亲了,她就在你身边了,快了快了。” 这都醉傻了是不是?! 薛空青伸手捏了捏眉心,果然啊,人不能和酒鬼为友,喝醉了这不得当成祖宗伺候。 “行了别喝了。”薛空青愿意陪他喝酒听他絮絮叨叨,但绝不想将他当成祖宗伺候,见醉得都神志不清了,赶紧喊人过来。 等下人扶着他回去休息,薛空青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走人,却发现天已经黑了,想走也走不了。 倒不是他怕黑,就是这夜里禁宵,若是被金吾卫逮到了,那可不好玩了。 寿山赶紧上来道谢:“多谢薛太医,今日太晚了,便请薛太医在客院住下,属下已经让人安排妥当了。” “有劳了。”薛空青点点头,谢琅不靠谱,他这手下还是靠谱的。 “那薛太医便随属下来。” 于是薛空青便在景阳侯府留宿一夜。 谢琅醉了一夜,等到第二日酒醒之时,心中遗留的那一点遗憾惆怅也随着酒意消散,再无念想。 他沐浴更衣罢,便穿上官服,姿态从容潇潇洒洒地去朝会了。 过往皆已逝。 从今日起他是景阳侯。 再也不是平清王府的谢三郎。 ...... 六月的长安城里炎热难当,贵人们若是无事,也不爱出门,春风揽月斋的生意都减淡了不少。 程娇惦记着昆仑仙居里的六月黄,便忍不住喊上纪青莲一同去吃,还依照之前许下的承诺,派人去请了谢璎。 去昆仑仙居之前,她和纪青莲还去了一趟春风揽月斋,挑了两盒洗浴所用的香膏,还挑了两支新出的绒花簪。 春风揽月斋新出的绒花簪是修剪成了小动物的模样,活灵活现的,很是可爱,程娇选了一只小鹿的,纪青莲则是选了一只小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啊,就是那只黄雀,嘿嘿嘿......” 梅娘子一袭海棠红衣裙,半倚柜台,手中的团扇轻摇,云鬓巍巍容色皎皎,依旧是美色动人,仿若潋滟春水勾人心魂。 她闻言轻笑调侃:“纪娘子是要做谁人的黄雀呢?” 纪青莲还未答,程娇便道:“好好的人不做,做什么黄雀,你那么大只,一锅炖不下。” 纪青莲险些岔气,她双手叉腰:“喂,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这人? 这又是骂她大个又是骂她被人炖了吃的!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这么笨,要是做了黄雀,迟早要被人炖了吃的,你还是做个人吧。” 纪青莲又是一阵气:“我怎么有你这种朋友,真的是气死我了!” 这种嘴贱的人,就不该和她做朋友,随时随地就能扎你两刀! 程娇将小鹿绒花簪簪在自己发髻间,还拿镜子照了几下,觉得甚是可爱,她继续扎心道:“没办法,谁让某人小时候一见面就给我行大礼,我啊,只能认下了这朋友了。” 当年程娇与纪青莲头一次见面,两人都是两三岁的孩子,这不,纪青莲走太快了,扑通一下给程娇行了一个大礼,哭得老惨了。 回想起这桩自己在长辈嘴里知道的往事,纪青莲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恼怒道:“谁、谁给你行大礼了,我那是摔的!你懂不懂啊!” “哦,摔的,正好摔到我跟前来。” 程娇那会儿还有点戏精在身的,见此立刻就道:“汝若不弃,愿拜为姐妹。” 长辈们不知内情,哈哈大笑,就让她们拜为姐妹。 于是就成就了两个互捅刀子的姐妹。 往事不可提,一提就想笑。 哈哈哈!!! 第635章 有来有往,人间至善 在纪青莲一脸哀怨之中,程娇潇潇洒洒地出了春风揽月斋,转道去了昆仑仙居与谢璎会合。 等螃蟹在送上来之后,纪青莲愤愤地低头猛吃,那啃螃蟹的架势仿佛是将其当成某人一样,将那蟹腿一根一根地拆下来。 那凶残的模样搞得谢璎都有些懵,她问程娇:“她怎么了?” 这是发什么疯呢! 程娇小口地饮了一杯酒,忍下笑意道:“今日她斗不过我罢了,吃你的蟹,别管她。” 谢璎哦了一声,真的不管了,见纪青莲吃得飞快,她眉头一挑,也加入了争抢之中。 六月的蟹,小小的一只,昆仑仙居里弄了好几种做法,有蒸着吃的、有做蟹酿橙的、有蟹黄包的、还有裹了面粉油炸的,一口半个嘎嘣脆。 三人都吃得极为满意。 等这一餐吃完,三人小肚子微撑,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吹着凉风听着大堂中庭的说书先生说书。 闲闲适适,岁月悠然,真的是神仙日子。 这会儿三人也总算是想起了某个功臣没吃上,于是程娇便让昆仑仙居的厨房再赶做一些,送去御史台那边。 “他们人不少呢,多送一点,也让诸位同僚尝个新鲜的。” 于是当日下午,谢琅从宫里回到御史台的时候,大伙已经吃上了。 “谢御史!” “景阳侯!” 众人见了他,昔日友好的同僚更加热情亲切了,昔日不友好的同僚也一改往日的臭脸,笑着和他打招呼了。 怪事。 谢琅挑眉,转头看刚才守在御史台的寿山。 寿山禀报道:“郎君,今日县主去了昆仑仙居吃蟹,估计是吃着好吃,便让人做了好些送过来,让属下留了一份给郎君,剩下的都让大家给分了,就当尝个新鲜。” 众人闻言赞道: “说起这六月黄,虽不及当季的蟹满黄肥,但吃起来也是有一番滋味,只是可惜,咱们长安城里能吃到的机会可不多,谁家的蟹那么一小只就捞起来吃,多亏啊!” “也就是几家酒楼有些门路能弄到一些,想吃还不容易。” “谢御史,今日可得感谢你,若不是县主念着你,我等可没这个口福。” 谢琅闻言笑了笑:“不过是区区一点吃食,当得你如此道谢。” 有不爱欠人人情的同僚道:“我家娘子酿的桂花酒最是好喝,谢御史,我明儿个便送你一坛,就当是回礼了。” 谢琅自然是笑纳:“桂花酒,那我得好好尝尝,多谢了。” 众人听了这对话,纷纷回想自家有什么可以作人情送的,到时候送过来当是回礼。 于是接下来几日,谢琅今日得了这个同僚送的一盒药膏,明儿个得了那个同僚送的果子,东西不多,但胜在心意。 有来有往,人间至善。 。 六月底,元景帝便在朝中宣告了过继一事。 此事知道的人不少,朝中的官员也早有耳闻,故而也不惊。 说到底这也只是元景帝的私事,他要给早逝的兄长过继一个子嗣继承香火,这本是无可挑剔的,这过继的人选是谁,与朝堂百官无关,他们自然也管不着。 唯一有意见的,大概是皇室宗亲。 宗亲认为此事于理不合,谢琅虽有皇家血脉,可到底姓谢,是谢家儿郎,而且皇室宗族也不是无人,元景帝便是要给福王过继子嗣,那也是该从宗族选人。 但元景帝向来都不怎么理会那些人,那些人与嫡脉的关系也远了,连朝堂上都没见几个,影响不到元景帝的决定。 而且谢琅过继给福王只是小事,元景帝在这时候还丢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事情。 不单单是谢琅过继到福王名下,便是连七皇子,他也要一起过继过去。 七皇子,那可是元景帝的亲子,是皇子啊! 将皇子过继给旁人,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然而元景帝这下就说了:“老七身体一直不好,朕寻了大师为他算命,说他命中福薄,怕是担不起这皇宫贵气,朕思来想去,想着将他放到福王名下,让他养一养身体也挺好的。” “众卿也应当与朕一样,希望老七身体康健吧?” 这话一出,愣是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 七皇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若是如今敢开口拦了,日后七皇子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你的罪过了,这谁敢拦? 礼部尚书站出来道:“敢问陛下,若是景阳侯与七皇子一起过继,二人如何分长幼?” 论理,若是一起过继,谢琅年长,自然是为长,七皇子年幼,当是为次,可七皇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及冠之后少不得要封一个亲王爵的。 可若是他现在过继给了福王,又成了福王次子,那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三郎已经是景阳侯,如此便不更改了,至于老七,日后便赐封他为福王吧,他身体不好,这‘福’字最好,朕也希望他能有福气,健健康康的,便不去封地了。” 哪有亲王不去封地的,百官瞬间都惊了。 礼部尚书又道:“陛下,若是七皇子不去封地,这有违祖先的规定,恐怕于理不合,于国家不利啊,请陛下三思......” “那就不给封地。”元景帝如此道,“老七生来身体便不好,便是有封地也无能打理,而且若是无人看着,朕也不放心,便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在长安城中养着。” 元景帝虽然也不想委屈了这个儿子,但这个口不能开,若是日后也有皇子以此为例,以‘身体不好’滞留长安,那就是祸乱大盛朝的根本。 “依照侯爵赏一些资产,也够他衣食无忧过日子了。” 如此,这例子就变成了想要留在长安的皇子就没有封地,也不能驻兵养兵,只得了一个对应侯爵的资产,相当是已经废了。 日后谁要有胆子以此为例,尽管来就是了。 不过这对七皇子确实是好事,他身体不好,估计也打理不了这些,长安城里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他在长安城休养,总比去封地强多了。 至于这后代子嗣...七皇子这身子,将来有没有子嗣都难说,就不思量那么长远了。 第636章 你该不会嫌弃我体弱多病,是个累赘吧? 百官对此议论了一番,觉得七皇子这情况也不是不能通融。 毕竟他一旦过继给了福王,名义上已经是亲王之子,再也不是宫中的皇子了,皇位之事,他已经是局外人了。 似乎也...也说得过去。 散朝之后,有人想问问首阳长公主或是平清王对于此事是怎么看的,然而一转头却发现这两人早已不见影踪。 在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关于谢琅过继之事,对于他们这些局外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事,但对于平清王与首阳长公主而言,谢琅可是他们亲儿子,这一旦过继出去,那就是别人的儿子了,他们竟然也无动于衷,一声不吭,真的奇怪也。 “有什么奇怪的。”对于此事,有人这样评价,“长公主向来厌恶谢御史,哪里管他的死活,谢御史不是她儿子,估计她这心里还乐意呢。” “不是吧,这般绝情?” “还算是轻的呢!” “那平清王呢?” “平清王?” “是啊,他虽然有几个儿子,但是谢世子已经被他逐出家门,而且还是给私德败坏,手段歹毒之辈,他家二郎只是个庶子,四郎...瞧着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便是外人也看得清楚平清王府后继无人,也只有谢琅最近崭露头角,堪称年轻一代的优秀儿郎,平清王肯放他走? “这...这我等就不知了......” 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一对前夫妻,都奇奇怪怪的。 过继之事,在平清王与首阳长公主的沉默之中,快速地决定了下来。 待到七月中下旬,谢琅与七皇子一同祭拜宗祠,办了过继之礼。 元景帝斟酌来去,不想再生出什么是非来,终究还是舍了‘景阳’之名,赐他名‘李琅’,琅,美玉也,也是光明琅琅,更是他本名,无人觉得此名有什么不妥。 再说了,这名当初还是元景帝为他取的,也算是与平清王首阳长公主无关。 元景帝想了想,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办完过继大礼回来,谢琅一身轻松,元景帝为了彰显他体恤这位他给兄长挑选的后嗣,便直接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日,让他回去办好成亲之事。 细算下来,当时距离婚期也只有二十日的时间,确实需要好好准备准备,查漏补缺,将一切安排得尽善尽美。 对此,元景帝还是有些不放心,还安排了礼部的人过去帮忙。 这一日谢琅与礼部主事在府中走了一边,细数了各处的布置,等刚刚将人送走,却听说七皇子来了。 他微微挑眉,便亲自出了门迎接,见门口处站着大批禁卫军,他眉头又是一挑,目光放在门口处一架华贵的马车上。 有内侍伸手掀起车幔,扶着一个身形孱弱的少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身松石色绣着青竹的圆领长袍,身形单薄瘦弱,脸色也苍白,看着病怏怏的,长长的睫毛轻颤微垂,模样有些可怜,叫人生不出恶感。 “七皇子。”谢琅上前去。 “兄长唤我阿沛就是了。” 七皇子名曰沛,沛者,丰也,旺盛也,有愿他生命旺盛之意。 七皇子由着内侍扶着下了马车,然后对谢琅道:“父皇说,既然已经过继,便让我早日搬出来,但福王府还没建设好,便让我搬到你这边来。” 定下过继之事之后,元景帝并未随便指一处空宅院为福王府,而是划了一块地方,命人建设一处新的府邸做福王府。 谢琅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住到我这里来?” 七皇子理所当然道:“是啊,父皇让我过继,就是为了离开皇宫,如今福王府还未建成,你既是我兄长,自然是与你同住。” “兄长,你该不会嫌弃我体弱多病,是个累赘吧?” 谢琅:“???”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怎么一股茶里茶气的,跟一个小娘子似的。 “岂会。”谢琅的笑容淡淡,“既然你要来住,便住吧,府中空置的院落不少,你挑选一个住就是了。” “多谢兄长。”七皇子得了这话,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有些小心,一双眼睛纯粹又柔弱,像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幼崽。 不过谢琅听到他能说出‘兄长你该不会嫌弃我体弱多病’这种话,就不觉得他真的纯粹柔弱,而且这在宫里长大的人,又没了娘,哪里真的能懵懂无知。 也就是这时候,七皇子又道:“还有这些禁卫军,也一并随我住进去,也请兄长给让人给他们安排住处。” 这群禁卫军也要住下来? 谢琅看着这禁卫军,嘴角抽了抽,脸色都有些黑了。 七皇子住进来也就罢了,寻个空院子住下,伺候的人自有元景帝安排,并不用他管,可这禁卫军是怎么回事? 府里住了这么多的禁卫军,他这景阳侯府还能住人吗? 大概是见到谢琅脸色不太好,七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些都是父皇安排的,我可是皇子啊,万一有人想害我怎么办,还请景阳侯体谅......” 谢琅心道,我不体谅还能怎么着,要是不把人留下来,万一你出了事我岂不是要完了。 皇子这玩意,真的是个祖宗啊! “行吧,既然是来保护你的人,住便住吧。”谢琅心里算了算福王府什么时候能建成,想着得了空闲他就去催催,然后赶紧将这祖宗送走。 要是早知如此,他何苦折腾什么过继,要知道谢璟要是敢招惹他,他不高兴找个借口就能将人打一顿,可这七皇子是他打不了的啊! 七皇子见他这样说,又笑了笑,真诚地道谢道:“多谢兄长,我会管好他们,不会让他们生事的。” 谢琅见他这样客气,应该不是惹是生非之人,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安分就好,要是一个难伺候的祖宗,他当场就要黑脸了。 他可不伺候祖宗的! “无需客气,你我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七皇子,里面请。” “兄长又忘了,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七皇子了,唤我阿沛就是了。” 既然他见此,谢琅也不勉强,点头应道:“行,阿沛。” 第637章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琅安排了府内除了主院之外最大最好的一处院落给七皇子,也带着七皇子在府中走一走,让他熟悉一下。 不过七皇子身体确实不好,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便累了,要回去休息。 临走之前,七皇子还道:“父皇担心我的安危,禁卫军将会清查府中的下人和护卫,若是那些人是兄长的心腹,兄长便同他们说一说,此事多有冒犯,还请兄长勿要怪罪。” 谢琅闻言,脸色又是一僵,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了,住进来就住进来吧,还要查他的人,不过事关皇子安危,又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此,他只能说皇子这玩意真是个麻烦。 谢琅呼吸了一口气道:“既然陛下不放心,查一查也是应该。” 七皇子道:“兄长海涵,我先前还惶恐,怕是兄长生气,想来是我多想了,兄长果真是......” “行了,别给我来这些虚假的。”谢琅打断了七皇子这些让他听了很想打人的话,认真道,“这里也没别人,你若是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认真说就是了。” 别玩这些虚的了。 七皇子愣了片刻,然后笑了笑,长长的睫毛轻颤,看着有些柔弱,他道:“兄长说的是,是我狭隘了,若是有什么事,我会和兄长说的。” 他生得大概比较像他早逝的母亲江德妃,生了一双好看的杏眼,柔和得像是一江秋水,静静柔柔地流淌着,祥和安静,似乎半点凌厉都没有。 谢琅突然有些好奇,问他:“陛下将你过继给福王,你是怎么想的?” 七皇子顿了顿道:“也没怎么想,父皇说我身体不好,让我留在长安,我就同意了,虽然我也想与其他人一样纵马游天下,看外面的天高地广,可我这身体便注定了走不远。” 七皇子这病,是从母胎里带来的,据说江德妃怀孕的时候被宫里的另一个妃子害了,早产又难产,生下的七皇子刚刚七个月,很是艰难才养活下来。 但他这病是伤了根基,纵然皇家有世间难得的良药,也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也难以将他治愈,而且他身体弱,很多药都受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养着。 从小到大,药不离口,实在是很可怜的一个人。 故而,对于其他皇子而言,封地是最重要的东西,但他管不了用不上,或许连子嗣都很艰难,这封地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留在长安不用奔波劳累,也有更好的药材更好的大夫为他医治,他或许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谢琅突然心生一些怜悯,劝慰他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我听陛下说你的身体比幼时好多了,有朝一日定然会好的。” 七皇子笑了笑:“借兄长吉言,我也愿自己的身体能好,如此,父皇也不必总担心我,他国事繁忙,已经是够累了,却还要时常看顾我这边。” 谢琅忽然心生了几分羡慕。 他想,父母之爱子,或是便是这个样子的。 元景帝确实是很忙,但对于这个没有了母亲的七皇子也是很关心,父子之间感情也是极好。 可惜他这一辈子没有父母缘,他没有,程娇也没有,他们二人与父母之间相处得真的是非常差,差得面目可憎,不堪回首。 谢琅目送七皇子离去,又站在原地良久,夏日炎热的风铺面而来,这才让他稍稍回神,用扇子敲了敲脑袋,将那些想法抛在脑后,让人将寿山喊来,说了禁卫军要清查侯府众人的事情。 寿山听了也有些不高兴,这景阳侯府是谢琅的,如今旁人来清查是什么意思? 但对方是皇子,又是为了皇子的安危,便是不乐意也拒绝不了。拒绝不了,唯有同意了,他应下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谢琅点头:“七皇子这边,不用多管,若是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是。”寿山见谢琅脸色淡淡,似乎也不太高兴,于是便劝了一句,“其实禁卫军查一查也好,咱们府里虽然管得严,但那么多人,有一两个藏得深的也难说,禁卫军要查,若是能将这些人逮出来也是挺好的。” 禁卫军可是守卫皇宫的军队,那可都是皇帝的人,谢琅也没什么不能让元景帝知道的事情。 谢琅想想,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但愿如此吧。” 于是在当日,禁卫军便将景阳侯府上上下下清查了一遍,当真是逮出了几个人来,有忠厚老实的家仆,有看着淳朴的扫洗仆妇,也有年轻俊朗的护卫...... 谢琅知道那些人被禁卫军带走审问之后,眼睛都眯起来了。 “想我这景阳侯府,人本来就不多,倒是不知道还藏着这么一些人。”其中有些人还是从平清王府那边跟过来的,也有后来买入的仆人。 “你说,会是谁的人呢?” 是谁? 他碍着谁的眼了? 若是知晓了是谁,他定然会好好回报一二。 另一边,首阳长公主听闻此事之后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这一切看着似乎合情合理,但本宫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七皇子搬去了景阳侯府,还带了禁卫军一同前去,将景阳侯府上下清查了一遍,将她好不容易藏进去的人都给揪了出来,将这小小的景阳侯府护得如同铁桶一般。 若是如此,她再想向谢琅下手,恐怕是不容易了。 前来禀报此事的幕僚闻言小心问道:“敢问公主,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首阳长公主问:“陛下为何派遣禁卫军去景阳侯府?” 幕僚回道:“是为了七皇子的安危。” “是啊,为了七皇子的安危。”首阳长公主笑了笑,又问,“那七皇子为何会去景阳侯府?” 幕僚被她问得都迷糊了,只得道:“自然是陛下将七皇子过继给了福王,如今福王府还未建成,陛下又担心皇家的贵气压着七皇子,这才让七皇子先住进景阳侯府,也让他们兄弟二人培养感情。” 首阳长公主点头:“是啊,一切合情合理啊...可也正是太合情合理了,本宫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638章 试嫁衣 “你看,这袖子是不是短一些了?” 听到这评价,程娇低头看了看袖子,摇了摇头:“没短。” “我倒是觉得胸前紧了一些。” 胸? 程娇下意识想伸手摸,但反应过来脸都红了,她使劲摇头:“没紧没紧。” 这嫁衣都快做了一年了,做的时候也特意做得大一点长一点,这一年下来,她也确实在长个,旁的地方倒是合适,就是胸口确实有点紧。 唔...但也不影响动作。 在场的人听闻她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她脸更烫了。 程老夫人道:“行了,让绣娘拆两针,之前是留了一些位置的,紧了些终归是不舒服,平日里也不见你害羞,如今怎么就脸皮薄了。” 今日已经是七月底,也是最后一次试嫁衣的日子,绣娘会对嫁衣进行最后一次修改,等下次穿,就到了出嫁的时候了。 而在场指指点点的,就是她那三位女性长辈,祖母、母亲、嫂嫂。 也就是这时候,程娇才有了几分要嫁人的真实感,想两日她还在逛街买买买,或是在茶楼喝茶吃点心、听书听曲,觉得嫁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可如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惆怅啊! “你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想嫁人了?”程老夫人放下茶盏问。 “那倒是没有。”程娇摇头,上前去半蹲在程老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事已至此,也不是我说不想嫁就能不嫁的,只是祖母,我舍不得您。” “嗐,多大点事。”程老夫人笑了笑,“祖母也舍不得你啊,虽然你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总是惹我生气,但是你不在啊,这屋子都安静了。” “不过啊,这都是必须经历的,等过一些日子,习惯了就好。” “什么叫做我总惹您生气了?”程娇轻哼,可不同意这话,“我那都是在逗您开心。” “是是是,你是在逗我开心。”程老夫人一脸真拿你没办法,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你啊,就是性子有些跳脱,日后嫁了人了,可得改改,该是你要做的事情,可不许任性。” “你这夫君,我看着确实是对你不错,比旁人要好多了,只是他愿意宠着你惯着你,你也不能一直恃宠而骄,半点长进都没有。” “这人的耐心啊,总是有限的,或许他如今喜欢你,你便是有千般不好,那都是无关紧要,他不在意,甚至愿意你惯着你,可一旦他不喜欢你了,你但凡有一点的不好,就是你的千般不是,是你这个人不好。” “祖母您这话确实有道理,可我也听说了,或许他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若是我改变了,变得不像现在的自己了,他会不会又觉得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了。” “是啊,男子就是这般善变,令人讨厌。”程老夫人如此评价。 程娇:“?!” 祖母,您要不说说您的故事。 程老夫人伸手拍拍程娇的肩膀,对她道:“不管你怎么做,你都不能认定他是不会变的,如此,你便要做到不管他会不会变,还喜不喜欢你,他都动不了你。” “你做好了他的娘子,叫人挑不出错来,他敢对你不好,你娘家又不是怕了他的。” “我让你做一个贤惠的娘子,不是告诉你女子嫁了人就该贤惠,而是告诉你,你做好你分内之事,你无错,他若是敢薄待你,你的娘家你的兄弟就敢打上门去。” 程娇恍惚,沉默良久点头:“祖母,我明白了。” “行了,快起来吧,别黏糊糊的,要是弄脏了你的嫁衣就不好了。”程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提醒道, “不过这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娘家能帮你的不多,最多就是在你受委屈的时候帮你罢了,你要是天天惹是生非,那是谁也管不了你的。” 不说出嫁女了,便是自家子弟,若是惹是生非,也不会管的,就像是如今的程谅还有程娴。 你要是受了委屈,那娘家人帮你,可你自己惹事,那你就自己受着吧,家里人也不是天天闲着没事干,尽管这些破事。 程娇笑了:“祖母,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您就放心吧,我啊,脑子灵光,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她才不像程娴那样,以前看着挺聪明的,可关键时候跟傻了一样,非要往闻家这个坑里跳。 是,她如今确实是闻家二少夫人,宰相府的孙媳,这身份对于一个庶女,确实也算是爬上高枝了,可这面上的风光是有了,内里的憋苦自己才知道。 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选择在豪车上哭。 但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受着吧。 程娇真的觉得程娴傻傻的,她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做这个选择就能过上好日子,以改变自己的一生,如此有得有失,是一笔好交易。 她分明有丰厚的嫁妆,有强势的娘家,便是像程妍一样嫁一个寒门子弟,长安城里也是无人敢欺,如此,为何非要想不开呢? 生活艰苦的时候追求富裕生活,富裕生活达到了,就追求幸福快乐,这多简单的道理啊。 程老夫人听她这么说,笑着点头:“是是,你脑子灵光,总会将日子过好的。” 程娇笑嘻嘻地哄了程老夫人一会儿,直把她哄得乐呵呵的。 试好了嫁衣,又送了程老夫人回福安堂,萧氏也回了她的院子,程娇便与聂静云再对一遍嫁妆。 “你的嫁妆有四部分,一部分是从小到大攒的和家里准备给你的陪嫁,一部分是先前陛下给二娘的聘礼和赏赐,还有一部分就是谢家之前下聘的东西。” “最后一部分,便是你从小到大自己攒的东西,这些我这里是没有记录在册的,贵重些的,你要整理成册,到时候两家都过一遍,若不然就当你这嫁妆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程娇点了点头:“我早让铃镜准备好了,只是我突然想起......” “想起什么?” “想起之前的聘礼是谢家给的,嫂嫂,如今他与谢家都无关了,会不会有些不妥?” 第639章 娘子难为 聂静云闻言也顿了顿,想了想道:“这应该是没事吧,便是景阳侯过继给了福王,可他到底还是平清王的亲儿子,总不能连这聘礼也要计较。” “可是我不想欠他们的。” “话虽如此,可程家总不能将聘礼还回去吧,这多丢脸面啊,也无需做得如此绝情。”聂静云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将聘礼还回去。 “要不这样吧,现在先不管这事,若是谢家那边不提,你们就当这是平清王这个父亲该给的,若是谢家那边提了,觉得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你们便折算成钱银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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