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黑衣人笑道:“掌门仙君为了儒风门的脸面,还真的很清楚,什么叫做弃卒保车啊。可怜叶姑娘为你门派出生入死十余年,如今你竟为了保全自家尊严,使她无辜受累。” 此言一出,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但南宫柳的脸色却猛地变了。 座下,梅含雪笑了笑,又斟一壶酒,饮了一口,又放下。 南宫柳的脸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蜡黄,半晌,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什么叶姑娘……先生你……” 黑衣人目光炯然,声音清晰且响亮地回荡在大殿之中,一字一顿,字句惊心。 “叶忘昔,根本不是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评论区叶哥哥的女人们23333我先跑五十米,有话好说,哈哈哈。 第161章 师尊,带你飞 “叶忘昔,根本不是男子。” “…………” 几许沉默,忽然鼎沸! 大殿中宾客纷纷失色,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叶忘昔身上,叶忘昔低垂着脸,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不是男子?! 这个俊美挺拔的青年,居然……居然是个姑娘之身吗? 这句话犹如滴水入镬,刹那间掀起腾腾热浪,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嗡嗡言语声便和飞溅的滚油一般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叶忘昔是个女儿身?” “天啊……怎么会……” “难怪方才南宫驷没有怪她,他分明知道这件事情啊!那么宋秋桐刚才就……” “就全然是在为了自保,栽赃于人!” “这也太险恶了!没做就没做,干什么要为了洗刷罪名,指摘别人?” “可是我还是不信,叶忘昔怎么会是女子?一点都瞧不出来啊……” 南宫柳眼中寒光闪动,盯着黑衣人露出来的那双漆黑眸子,说道:“先生莫要妄言,你哪里来的证据——” “你若不心虚,就把南宫驷放出来。”黑衣人道,“所幸令郎性子虽野,但还是个正人君子,不似你一般冷酷无情。” “……” 见南宫柳脸上浮起一层油腻汗水,捏拳不语,黑衣人冷冷道:“怎么,你放啊。” 南宫柳拂袖道:“区区管教不肖之子,还容不到先生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横加置喙!” 他这样一说,虽然不曾承认黑衣人所言为实,但大家心里其实都已了然如明镜,原本不信黑衣人话语的人,也忍不住心念动摇,重新去打量叶忘昔那张英俊的脸庞,想找出她身为女子的蛛丝马迹来。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个人朗声道:“南宫掌门,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 众人纷纷回首,梅含雪身披狐裘,雍容华贵,笑吟吟地立在一片灯火光影中,说道:“叶姑娘虽英气逼人,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掌门仙君身为男子,理当怜香惜玉,身为长辈,更应宽厚仁善。怎么能为了不丢儒风门的脸面,就这样欺负一个姑娘家?” 他说着,缓步走到殿前,微笑道:“小侄不惭,曾在桃花源与叶姑娘有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她飒爽英姿,与扶风弱柳不同,心中喜爱,奈何小侄嘴笨,言语间反而冒犯到了叶姑娘,令她心生厌弃,与小侄起了争执。领教叶姑娘高招后,不免感叹儒风门果然豪杰辈出,女修亦是身手不凡,还为叶姑娘的师门暗自喝彩,但今日见掌门仙君行事……呵,却觉得煌煌儒风门,配不上如此傲骨红颜了。” “……梅仙君,你和叶忘昔仅有一面之缘,会看错也是人之常情。”南宫柳面色晦暗,双唇之间却仍旧死咬笑意,说道,“念在昆仑踏雪宫的份上,我且不与你计较,你可别再走眼了。” 他言语之间,已不如初时从容镇定。 黑衣人轻笑道:“梅公子风流之名四海皆知,他若是看不出一个人是男是女,恐怕世上就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出来了。” 南宫柳听他这样说,不由地怒火中烧,硬邦邦道:“先生方才还一昧指摘叶忘昔欺辱宋秋桐,此时却又说叶忘昔是个女子,如此颠来倒去,根本就是想扰乱我儒风门清正,坏我门派声名!” 黑衣人道:“我若不出此下策,又怎能让南宫公子看清宋姑娘的真性情?他若是娶错了人,那可真够恶心大半辈子了。” “但你方才分明说的有理有据!更何况,若是叶忘昔是女子,宋秋桐手腕上的朱砂又是怎么消失的?” “你问她自己啊,问我做什么。”黑衣人冷笑道,“更何况你儒风门上上下下,足有几千余名男弟子,掌门仙君若有闲心,也可以把他们一个一个盘问过去,肯定能找到个满意的答复。” 此事,事关儒风门脸面,因此众人噤声不语,谁都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鄙薄和好奇却是藏不住的,南宫柳在这样的目光中只觉芒刺在背,他原地立了一会儿,忽地扭头朝叶忘昔喝道:“你过来!” “……” “你自己说,宋姑娘究竟冤枉你没有?”南宫柳盯着叶忘昔的脸,他在赌,他手上还捏着最重要一个筹码。他知道叶忘昔对自己儿子用情至深,定不希望儒风门声名败裂,“你告诉大家,你到底是何身份!” 叶忘昔从来都很听话,从小到大,都是他棋盘上最乖顺的那枚棋子。 他甚至清晰地记得叶忘昔十三岁那年,奉命来到金碧辉煌的儒风门大殿。 殿门紧阖,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坐在冰冷的华座之上,往下俯看,十三岁的女孩尚未发身,穿着青碧小袄,发辫上扎着缎子,手上有一个小银镯。 他微笑着对她说:“忘昔,今日叫你来,意思你也已经知道了。” 叶忘昔跪下来,长磕而下:“是,尊主。” “你义父前番多次重伤,筋骨有损,已经不适合再当暗卫统领了。你是他的养女,又是驷儿的青梅竹马,其他人我信不过,我只信得过你。” 叶忘昔没有起身,依旧安静地伏在地上,发髻之下露出纤细的脖颈,像引颈就戮的羔羊。 南宫柳道:“你天赋卓绝,前途不可估量。我有心将你栽为儒风门暗卫首领,往后统领七十二城中的一城。这样一来,你既可以为你义父分忧,也可成为驷儿的左膀右臂。从此,他在明,你在暗,共承儒风门百年辉煌。” 他顿了顿。 “不过,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无妨。你义父多少还能支持一阵子,我再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对你的牺牲终归太大,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勉强。” 南宫柳说完了,便在高坐上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个女孩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心中有十足把握,他等着她点头。 最后叶忘昔直起了腰背,她安静地望着他。 有那么瞬间,南宫柳觉得不寒而栗,似乎自己的谋算和假笑都被这个女孩给看透了,但下一刻,叶忘昔道:“我的性命是义父给的,为报父恩,我没什么不愿意。” 南宫柳静了须臾,叹道:“到底是委屈你了。” 叶忘昔沉静且淡漠地说:“是我该多谢尊主,青眼有加。” 南宫柳话锋一转:“但是,儒风门从来男尊女卑,女人嘛,从来软弱无力,尽是妇人之仁。这世上唯有身为男子,方能服众,才配统帅一城。忘昔,你那么聪明,应该清楚怎么做。” 叶忘昔沉默片刻,当着南宫柳的面,神情冰冷地摘下了手上的银镯,辫上的缎带,然后她把上袄除落,只余洁白中衣。做完这一切,她又将发辫放落,改作马尾,高高束起。阳光照进来,照在她身上,她腰背挺拔,神情刚毅,虽然还是年少体态,气质却已如松柏。 “不错。”南宫柳滴水不漏,提醒她,“以后自当如此打扮,但你别忘了,还有声音。” 叶忘昔垂落睫毛,她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席位前,早就提前摆好了一把金色的剪子。 她拿起那把剪子,一发狠,在喉间抹下。 鲜血滴答。 “旧音泯灭,终生不改。” 她缓缓吐出这八个字的咒诀,而后闭上眼睛,将剪子掷落席前。 剪子上的血迹斑驳,南宫柳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好、好。从此你就是暗城首领的继任,是儒风门的叶公子,哪怕是驷儿,我也会叫他让你三分——” 叶忘昔开口,却已是另一种少年声嗓。 “烦请尊主,从此不要再让义父孤身犯难,我愿为之分忧。” 所以,南宫柳太清楚叶忘昔这个人了。 十年了,学尽男子仪态,滴水不漏,发身时更是每日服用秘药,独忍药性痛楚,才长成了如今偏男性的体态容姿。 在他眼里,她是儒风门养大的狗,为报养育之恩,她绝不会背叛。 十年前她割喉洒血,永远换音。 今天,她也不会令他失望。 他赌叶忘昔会帮他。 只要叶忘昔亲口说出“我并非女子之身”,那么纵使众人不信,又能怎样? 黑衣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两步,站在叶忘昔前面,抬手挡了她的去路,说道:“南宫柳,叶姑娘已为你儒风门耗尽心血,献尽年华,如今你狡辩不能,还要用她的余生来祭吗?” 南宫柳正欲开口再辩,忽然,远处夜空中,一朵橘红色光点升入云霄,猛然炸开——又有人捕到了灵角鹿。 但是,在这儒风秘闻面前,鹿死谁手已经不重要了,并没有人去关心究竟是谁拿到了第二,所有人的目光依然牢牢锁在大殿中央,那里桌椅倒了一地,案几断成两半,神秘的黑衣高手横于南宫柳与叶忘昔之间,今夜的新郎被父亲困在结界里,而新娘跪在地上,满脸泪痕,泣不成声。 实在太出人意料了,从指摘私通,到夫妻反目,再到女儿之身,如今又是儒风门掌门死不认账。这一出热闹,恐怕三五年后都会是茶楼酒肆里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谁还会去管那三匹可怜的鹿呢? 所以,谁都没有觉察到密林上空缓缓裂开的一道暗红色口子,直到烟花之声忽然此起彼伏地震响,林中鸦雀惊飞,呀呀地逃到黑夜深处去,直到二十朵传讯花火在同时炸裂,将夜幕生生照成一片修罗血海。 诗乐殿的诸人,才猛地觉出不对,纷纷涌到护栏边去看—— “怎么回事?” “怎么所有人的烟花都一起炸响了?” “你们快看!天空上面!那是什么?” “……天裂!!!” “是天裂!!” 霎时间殿内一片死寂,紧接着惊呼声和尖叫声鼎沸而起:“鬼界天裂!上修界怎么会有鬼界天裂!” “在狩猎林苑上面!” “师兄!我师兄还在那边!” “姊姊——!!” 人群犹如池中游鱼,乌泱密实地挤作一处,惊惶和震惊是投入池中的饵,惹起一片水波踊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门派丑闻,江湖秘辛了,南宫柳大概是为了挽回面子,以扩音术喝道:“诸君莫惊,不过一道鬼界天裂而已,众位身处儒风门,南宫柳绝不会令宾客秋毫有损!” 说着挥手召来自己的佩剑,踩上蓝光璀璨的剑柄,御剑立于猎猎夜风中。 “儒风门五系近卫,立即随我前往密林查探,其余长老弟子,镇守诗乐台,保宾客周全!” 他说罢,竟像是为了逃避黑衣人的审讯,率着五支近卫队,急匆匆往啸月校场方向御剑而去,而婚宴这个烂摊,却是连收拾都不想收拾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这样?” “是啊,上修界从来都没有鬼界天裂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镶珠嵌玉的楼台之上,人心惶惶,这些上修界的修士们平日养尊处优惯了,面对突入而来的鬼界天裂,竟是畏惧多过了责任。要他们斩杀个落单的大妖还好,但是天裂不一样,裂的若是地狱上层,出来的是普通鬼怪,那还没事,但若是和五年前彩蝶镇惊变那样,裂开的是无间地狱—— 他们打了个寒战,想到楚晚宁那样的宗师都死于那场恶斗中,不由地人人自危,挤在朱红色阑干边,眺望着远处天空猩红色的裂痕。 楚晚宁起身,对薛正雍道:“尊主,这个裂痕颜色不对,裂开之后,极可能是地狱后几层。我不放心薛蒙他们,我也去看看。” 说罢月白华服掠地而起,径直走到阑干前,在众人惊异交加的目光中只身轻功跃于旁边的青瓦屋檐上,迅速远去。 “玉衡——!”薛正雍待要唤住他,楚晚宁人却已经消失在了乌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暗骂一声,自己也想跟着跳落,肩膀却被人抓住。一回头,对上一张龇牙咧嘴的青铜假面,那个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背,压低声音道:“伯父,你在这里守着伯母,师尊那边有我跟着,你放心。” 薛正雍大惊:“燃——” 黑衣人抬起手,轻轻贴在唇边,摇了摇头。 “……”薛正雍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会是墨燃,而墨燃也没有等他再多问一句,就单手撑着阑干,犹如鹰隼般纵身跃入黑暗中,他斗篷翻涌,滚滚如墨,不消一会儿就跟楚晚宁消失在了同一个拱顶后面。 “师尊!” 墨燃轻功沿着屋檐跑了一半,嫌慢,召来了一柄与自己定过契的佩剑,御剑很快就追上了楚晚宁。 他抬起手,掀开自己的假面,那狰狞的青铜被他推到额边,露出一张英俊绝伦的脸:“等等我。” 楚晚宁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了:“怎么是你?” “上来,我带师尊御剑过去,路上再与师尊细说。” 楚晚宁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提足掠起,稳稳地落于剑身之上,而后就想松开墨燃,可那只宽厚粗糙的手却反而扣得愈发紧,墨燃就站在他身后,一说话,属于年轻男人独特的灼热气息就拂在他的耳背,湍急冰冷的夜风中,显得愈发滚烫。 墨燃道:“这把剑势头太烈,飞得快,师尊抓紧了。” 两人御剑乘风,楚晚宁问:“方才大殿上的一切,都是你算好的?” “嗯。我这些年行走江湖,听闻了不少与宋秋桐有关的事情。”墨燃道,“她这人虽没有胆子做什么杀人屠城的大恶来,但却是个十足的落井下石之辈,若是她当真嫁给南宫驷,以后成了儒风门的少主夫人,恐怕这个门派会比现在还要恶劣得多。” 楚晚宁却道:“儒风门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他讲完这句话,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眼墨燃的黑斗篷,心中隐生疑虑:“……说起来,你怎会知道叶忘昔是个姑娘?” 第162章 师尊,与你同战 “她的话,不瞒师尊,我早在桃花源就知道了。” 其实是上辈子就知道了,但这件事总不能和楚晚宁说实话。墨燃就笑道:“走在路上的时候听梅含雪和踏雪宫的人说到了她,那时候就相信梅含雪的眼光错不了,后来留心观察,更加确定了叶姑娘不会是个男子。” “为何?” “师尊不曾发觉她穿衣服衣领永远拉得很高吗?都是遮住脖子的那种,制式很是奇怪,寻常人有个一件两件也就算了,她是件件如此。” “……没注意。” 墨燃就拿那只空着的手,对着楚晚宁比划了一下:“都到这个位置,差不多这样。” 他说着,手指腹无意中虚虚地碰到了楚晚宁的喉结,那微微凸起的地方很脆弱,他忍不住在那里多磨蹭了须臾,他想,他的师尊那么狠戾,那么野性难驯,却会把喉咙这样薄弱的地方暴露在他的手指间,由着他拿捏,这种感觉太刺激。 一时恍惚,竟也忘了去看路,那剑又迅猛,待听到楚晚宁一声“小心!”,要收势已来不及,那柄重剑直挺挺地就那么撞在了一株参天巨木上。 “砰!”地一声响。 墨燃完全懵了,唯记得要紧紧拉着楚晚宁的手,焦急间他低唤了句“晚宁”,但唤得太急,耳边林木断裂的声音又那么嘈杂,楚晚宁并没有听清。 楚晚宁简直气晕,御剑御剑,御什么剑!脚踏实地地踩着屋檐跑不好吗?非要嘚瑟! 两人实打实地跌在了地上,墨燃先着地,背脊猛地撞上了碎石嶙峋的林地,虽不至于摔伤,但痛是肯定的。可他仰躺着,看满天星斗透过枝丫在闪闪烁烁,忽然就觉得很开心—— 哈哈,幸好倒在下面的人是他,不是楚晚宁。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楚晚宁撞在他胸口,撞得他肋骨也跟着痛,但就算痛也忍不住想要笑,他弯起了眼睛,咧开了嘴,酒窝深深的,满是痴迷的意味。 楚晚宁一抬头就看到他这样笑着,不由大怒:“你笑什么?!摔傻了么?” 墨燃借机抱着他,把他摁在自己怀里,虽然不适时宜,但这个时候,他偏偏就想抬手去摸楚晚宁的头发。 他这样想,也就真的这样做了。 楚晚宁说的对,他大概真的是摔傻了。 “师尊……” 他揉着楚晚宁的头发,黑夜像是给了他一把钥匙,那禁锢着私密爱欲的盒子被打开,他言语里的亲昵竟是再也控制不住,泛滥成灾。 这一声唤得太腻乎,腻乎到楚晚宁先是一僵,随及心生慌乱,他仓皇拾掇起自己恶狠狠的威严:“喊什么?御个剑也能摔,好本事啊。” 墨燃轻轻叹了口气,最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清清喉咙苦笑道:“师尊责备的是,还请师尊快从我身上起来吧。” 虽然他心里想的是,请师尊多在我怀里躺一会儿吧。 但这种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楚晚宁黑着脸,利落地起身,顺带把墨燃也给拉了起来。 “怎么样?”他硬邦邦地问了句,“伤到哪里了没有?” “没事。”墨燃笑了,“我皮糙肉厚,特别经得住摔。” 楚晚宁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墨燃头上顶着一朵打蔫的花,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碰掉的,正好落在了他发顶,不由地微眯凤目:“你的脑袋……” “有伤吗?” 墨燃抬手摸了摸,却是好好的。 “不,开花了。” 楚晚宁信手把花摘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递给他。墨燃则有些不好意思,挺含蓄挺腼腆地揉着后脑勺,笑容更是灿烂。 “……”楚晚宁转过了头,轻咳,“既然没事,那就往前走吧。” 墨燃说:“御——” “不御。”楚晚宁忿然回首,怒目而视,“轻功!” “……轻功就轻功。”墨燃招招手,不情不愿地把重剑收回了乾坤囊。 不过越往林苑深处去,树木就越茂密,御剑的速度其实反而不如轻功快,楚晚宁腿上功夫又好,掠地点水,行得飞快。 凉风袭面,将墨燃方才耐不住激荡的心稍稍抚平。 楚晚宁的声音忽地从前方传来,口气非常平淡,十分不在意地问了句:“宋秋桐腿上有痣,你又怎么会知道?” 墨燃一愣,猝不及防,“砰”的一声,威风赫赫墨宗师又一次当头撞在了棵松树上。 楚晚宁:“……你是不是夜盲?” “唔,不是。”墨燃道,“抱歉,我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楚晚宁微微蹙眉,随即仿佛想通了什么,大怒:“宋秋桐腿上的痣很让你神思不属吗?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最为重要,你窥见美色就如此心念动摇,还修什么?” 墨燃一时无言,竟觉得楚晚宁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楚晚宁搞错了对象,他贪恋的美色不是宋秋桐,而是眼前这个脾气骏烈呲着毛犹如雪豹般低吼发怒的男人。 他叹口气,望着楚晚宁的眉眼很柔和:“师尊,我不喜欢宋姑娘那般模样的。你想多了。她腿上有痣,那也是我之前听轩辕阁拍卖行的人所说,并非亲眼所见,师尊不要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罢了,我问你,既然叶忘昔是女子,那宋秋桐手上的朱砂是怎么没的?这应当不是巧合。” “确实不是巧合,师尊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宋秋桐的一串手链?” “嗯。” “那链子上有个术法,是我所创。”墨燃顿了顿,“花了四天时间,创的不怎么好,不过短时之内,只要宋秋桐戴着那链子,就能遮盖她手上寒鳞圣手落下的朱砂。” “…………”楚晚宁不说话了,神色却有些不好看。 他觉得墨燃有事情在瞒着他。 墨燃这些年变了很多,学去了自己七成爱管闲事的性子,但所谓闲事,也就是路见不平,倾力相助而已。这样费尽周折,甚至到了要创个小法术去揭露某个人的真面目,阻止她嫁入儒风门,也实在太过了些。 除非宋秋桐和墨燃有大过节,或是叶忘昔与墨燃有大瓜葛,不然这家伙应当不会这样做。 墨燃在这样的沉默中,也觉出了楚晚宁的心绪。 他在楚晚宁身后咫尺远的地方飞掠着,说道:“师尊。” “怎么。”楚晚宁淡淡的。 前世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但是墨燃也不想让楚晚宁心里不舒服,他想了想,便决意将自己内心一半的真情实意告诉楚晚宁:“师尊,叶忘昔她是个特别好的人,她在轩辕阁一掷千金,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 “嗯。” “但叶忘昔喜欢南宫驷,师尊瞧不瞧得出来?” “……还行吧,今晚算是看出来了。” “师尊看出来了便好。我因为早就知道叶姑娘的真实身份,所以一直明白她的心意。再说宋秋桐这个人,她之前是不知道叶忘昔身为女子,所以对她也只是敬畏而已,并没有什么歹念。但是若是她嫁给了南宫驷,那么儒风门便不一定再会对她保守这个秘密,以宋秋桐的心性,她必然视同样喜爱南宫驷的女子为眼中钉。” 墨燃顿了顿,他想到了前世,宋秋桐觉出了自己和楚晚宁的私密情爱,心中妒恨,竟然趁着自己不在宫内,将楚晚宁的十枚指甲生生拔断。 这样的女人,叶忘昔落到她手里会怎样?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宋秋桐做的恶事,就都跟拔指甲一样,不会恶得太耸人听闻,足够让她躲在别人更大的恶行后面,足够让她在别人的恶行后头苟延残喘。 这世道,行善和作恶一样,都是天掉下来个子高的顶着,先砸死最善良的人,比如楚洵,被一双双弱者的手推出去。先砸死最恶毒的人,比如踏仙君,天下共伐,万人诛杀。 可是,若不是那一桩又一桩的小恶堆积起来,岁月洪流中,若不是那一个又一个不算穷凶极恶的恶人,在墨燃身上砍下一刀又一刀伤疤。 那么,这个世上,真的会滋生出踏仙君墨微雨吗? 楚晚宁道:“管这件事,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墨燃也知道这一次自己露的锋芒太盛了。 可是叶忘昔是他前世拖下血海的,这辈子,纵使儒风门荣辱兴衰与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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