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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太多学识,搜罗到的文献也不知有几分可信,对于传闻中那个大宗师撕开时空裂缝,把另一个世界的女儿带回来这种事情,他心里头其实是觉得不太靠谱的。 如今话出楚晚宁之口,墨燃才终于完全确信,可这种确信带给他的却是阵阵寒意。 ——楚晚宁不在的五年里,墨燃遍读经典,其实心中隐隐对自己的重生之谜觉得诡谲古怪。 他前世没有见过真正的重生术,原本以为所谓“重生”,就应当和自己一样,回到死前的某年某月,一切从头来过。 但是这辈子看到怀罪大师亲手施展了这一大禁术,墨燃有一处地方便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师的重生术,是让楚晚宁的魂魄从地府回来,回到那个并没有腐烂,也没有严重受损的躯体中去,然后在这个世上继续存活。 这种重生,和自己经历的,并不一样。 如果说上辈子,在自己死了之后,有人用了和怀罪大师一样的重生之法来救活自己,那么自己就应该重生在巫山殿,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踏仙帝君,楚晚宁、师昧、伯父伯母……这些人仍旧应该是死了,谁都不会在自己身边。 他于是又猜测这世上的重生之法,或许并不止一种,所以致使他和楚晚宁重生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此刻,听到楚晚宁肯定了三大禁术当中最不为人所知的“时空生死门”,他忽然冒出一种非常可怕的想法—— 自己会不会不仅受了重生之术,还同时受到了时空生死门的左右,让本该在另一个时空饱受煎熬的罪恶灵魂,撕破时空,来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回头的那一年。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所作所为,岂不会都在幕后那个人的窥伺里?所有一切,包括他的重生,岂不就都是那人一手策划,并在背后不出声地看着? 墨燃顿觉不寒而栗。 然而他未及深思,就忽听得远处劫火燃烧之地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爆响。 楚晚宁道:“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儒风门那正在燃烧的七十二城,好像被劫火烧到了徐霜林离开前布下的某种器物,骤然火势大烈,一冲数十尺高,火光直通霄汉! 此时此刻,纵使墨燃他们不赶过去,纵使离儒风门几百里远的地方,都能看到这一场将暗夜烧尽的熊熊烈火。 薛正雍已带着王夫人出了火海,这时候回头望去,忽见得大火盘绕成了两具热切纠缠着的躯体,一男一女渐渐成形,薛正雍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出身名门,对于宝器见得多,当即神色就变了,说道:“是一种能记载回忆的画轴。这种画轴不需要任何的法术支撑,是施术人事先布下的,只要被劫火点燃,里面封存的回忆就会在大火之中出现,火焰不熄,画轴里的记忆就会一直回荡。” “一直回荡?”薛正雍有些受不住了,望着被劫火吞噬的儒风门,眼里居然流露出了几分怜悯。 别人揭老底,都是找几个证人,拉一起讲几句话,再丢几个证物,这事儿差不多就结了。 徐霜林呢?那就是个疯子,把自己四处搜罗来的回忆统统做成卷轴,一把大火烧向苍穹,要让全天下都看到自己的家门有多肮脏龌龊。他以壮阔火海为画布,用术法将那些见不得人的耳鬓私语扩至雷鸣般巨响,恨不能让聋子都能听见这些声音。 “这个徐霜林,究竟要搞什么?”薛正雍坐在扩大的铁扇上,和王夫人御剑于半空中,他的脸庞被那通天彻地的烈焰映得时明时暗,喃喃道,“难不成儒风门的破事老底他还没揭够,要接着揭?” 王夫人:“……” “够了吧,真是够了,儒风门都已经被他撕了那么多疮疤,沦为了修真界的笑柄,他怎么还不放过呢……” 但随着一个女子的嗓音从火海中隆隆响起,那些逃脱红莲炼狱,在空中看好戏的修士们纷纷愣住了。 薛正雍也愣住了。 “柳哥,咱俩都是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你怎么还不那么正经……嗯……” 随着这一声绵软哼吟,火海当中原本模糊的两个人影渐渐清晰,纵横儒风门七十二城的劫火,将那两具赤条条翻腾的肉体极致扩放,光是那女人嫩白胳膊上文着的五蝙衔花纹身,就被扩得有一座楼阁那么大,上头描绘的蝙蝠毛羽都根根清晰可见。 众人尽是目瞪口呆,全部扭头去看上修界十大门派之一的江东堂。 江东堂的弟子更是悚然,一个个眼睛睁得有铜铃大,怔愣地看着自己门派的女掌门戚良姬。 这位即位不久的女掌门端的是面如土色,木雕泥塑般地立在佩剑上,站在夜风中。 她的手臂上,清清楚楚,就绘着那五蝙衔花的纹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与南宫柳的私通奸情,竟全数被人瞧见,并做成了回忆卷轴,如今赤赤条条,无遮无掩—— 公之于众。 她脑子瞬间就懵了。 同样懵了的还有墨燃,几乎就是在空中出现了这位戚大掌门裸体幻影的瞬间,墨燃就把楚晚宁的眼睛给蒙上了。 “别看。” 楚晚宁:“……”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他对楚晚宁充满了占有欲,曾经是想占有这个人的身体,占有这个人的喘息,呻吟,唇齿之间破碎的哽咽。如今,他更想占有楚晚宁一颗干净纯洁的心。 “不要看,特别脏。” 可不是特别脏吗?楚晚宁心想。就算捂住眼睛又能怎样?耳边依旧清晰地回荡着男女欢爱的暧昧声响。 楚晚宁沉默着,由着墨燃双手叠在自己眼前,想强作镇定,但脸却不自觉地变得微烫。 “啊……快,快一点……还,还要……嗯……” 墨燃:“…………” 楚晚宁:“…………” 也许是眼睛被遮盖,其余感官便就显得愈发清晰,戚掌门的纤音媚嗓仿佛一只生着细小绒毛的指爪,顺着人的脊柱往上攀爬,所过之处撩起酥酥麻麻的痒。不知是不是刻意而为,她的声音充满了热切的爱欲,男人的侵略对她而言,就好像是巨木的粗壮根系,深深埋入沃土,泥土下的汩汩春水被插出来,空气中都好似沾染了一层大雨之后的腥气。 这动静让墨燃很焦躁,也很不知所措。 他想继续蒙着楚晚宁的眼睛,但又想捂住他的耳朵。 想要抬手去捂楚晚宁的耳朵,又不愿意把手先从眼前挪开。 更要命的是,在这骤然香艳起来的气氛下,墨燃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头最渴望的既不是捂耳,也不是蒙眼,他胸腔里有匹暴躁的虎狼,这虎狼低吼着,怂恿着他,驱使着他。 虽然不适时宜,但他忽然惊觉自己最想要的,其实是从后面一把勒住楚晚宁,把这个对自己毫无提防的人紧搂到怀里,亲昵地磨蹭他的后背,热切地吮吸他的耳坠,然后掰过他的脸,激烈地抱着他亲吻。 他目光幽暗,盯着近在咫尺的楚晚宁不住地看,呼吸渐渐变得不那么自在。 楚晚宁虽然强悍凶狠,但是体型上却早已不是自己的对手,如果自己存了心想要对他做出什么坏事,就和上辈子一样,那楚晚宁是没有机会反抗的,这个倔强男人蓄积的所有力气,就只能用在强忍唇齿间的呻吟上。 忍到极限,却逃不掉被他揉碎啃光的命运。 身前的人却不知道墨燃此刻在想些什么,似乎为了缓释这样的尴尬,楚晚宁低声骂了句:“真不像话。” “嗯。”墨燃喉头干燥,目光却很润湿,低沉附和,“是很不像话。” “那个戚良姬,分明是个已婚之妇,她丈夫新亡,有她接任江东堂掌门席位,谁知她竟转头就能和南宫柳行出这般苟且之事。”楚晚宁十分鄙薄,言简意赅道,“荒唐。” “嗯。”尽管知道不适时宜,但内心的渴望却是克制不住的,墨燃自己都没有觉察自己的嘴唇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就在楚晚宁的脖颈后面。他心不在焉道,“是很荒唐。” 他淡淡扫了眼天穹,南宫柳和戚良姬的活春宫还在激烈翻腾着。 依稀想起,戚良姬的年岁似乎比南宫柳还大上许多,她的丈夫是南宫柳的义兄,按辈分的话,南宫柳合该尊她一声嫂子。 也不知这俩看似清清白白的人,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正这么想着,劫火中传来南宫柳喑哑的嗓音,抬眸一看,这俩没羞没臊的人换了姿势在欢爱,南宫柳有意引诱她,便说:“你若还要,就唤一声哥哥。” “?”墨燃着实有些惊住了。 还能……这样吗? 可她明明比他大了那么多,怎、怎么能唤他哥哥? 踏仙君大概是小瞧了南宫柳的能耐,也高看了戚良姬的脸面,这女人大约是被磨疯了,竟是毫不推脱,喘息着哼吟着:“哥哥……哥……你可别再磨我了……啊……” “……”饶是墨燃这厚如城墙的脸皮,都禁不住涨红了。 恰好这时,楚晚宁细软纤长的睫毛帘子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热与痒,想用这小小的翕动,挠去他骨子里的酥麻。 但那两扇睫毛实在太轻太柔,动了一下,痒未散,反因浅尝辄止,变得欲罢不能。墨燃愣了一下,他望着眼前那个男人的后颈子,有些苍白的皮肤在夜色里居然好像泛着些微桃花薄红。 他眨眨眼,心如擂鼓。 不敢再看,墨燃垂落睫毛,苏幕之下眸子漆黑,像烧去了的灰烬,有着炽烈温度。 那片漆黑下面压着层层叠叠的星火,只等着楚晚宁赐给他一阵弥漫着爱欲的风,星火就会从余烬里烧出来,灿烂橘红就可以燎原。 墨燃忽然有些后悔—— 他前世怎么就没有南宫柳这坏心眼? 如果早些看到这样的玩法,他当年就应该把楚晚宁操开了,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躺在自己身下,低沉地喘息着,喊他,哥哥。 继而他又想起来,这辈子,楚晚宁其实也是唤过他哥哥的,非但唤了哥哥,还唤了“师哥”。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不知道夏司逆的真身,还当这小师弟就是小师弟。如今回头看去,心里却热的厉害。 他胆大包天狼子野心,明知不可能,但也忍不住去肖想。 肖想楚晚宁躺在床榻上,额头洇着细光,沾着几缕汗湿的碎发,微微阖着凤眸,只留一缕目光望着自己,那目光里有委屈也有矜持,而后爱欲烧上来,烧尽了委屈和矜持,成了眼角薄薄的湿红。 楚晚宁的嘴唇半开着,忍耐着想要咬住,却最终复又张开,湿润沙哑地唤着他:“师哥……” 墨燃:“…………” 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松开了对方,大约是明白自己再这样亲密地遮着他的眼,会真的忍不住凑过去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情爱本就是极难按捺的情感,何况墨燃曾经品尝过,知道那是怎样销魂蚀骨的滋味。 楚晚宁回头看着他,脸颊有些红,却下意识地微扬着下巴,眼睛明亮清澈,显出几分骄矜。 “你怎么了?” 墨燃瞥了他的嘴唇一眼,轻咳一声,别过头道:“没什么。” “那件事的口风,你探过门下诸位长老了吗?” 缠绵过后,南宫柳抚摸着戚良姬的头发,懒洋洋地问道。 戚良姬睁开柔媚眼儿:“哪件事儿啊?” “你看你,明明心知肚明,却总爱和我绕弯。”南宫柳说,“还能是哪件事儿,之前你不是跟我说,等你当上掌门之后,就着手让江东堂并入儒风门吗?” “你说这件啊。”戚良姬笑道,“别急啊,我这才刚继位没多久,掌门指环都还没焐热呢。” “你可得快些,等咱们两派合二为一了,我就让你当儒风门的第一护法,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南宫柳说着,又忍不住去摸她的细腰。 但戚良姬却显得有些不高兴,尽管脸上酡红娇媚,抬手却阻了他的举动:“好不容易爬上掌门的位置,你也不让我多待些日子,那护法有什么好做的?你也不把我明媒正娶抬回家,让我当个儒风门夫人。” 南宫柳讪讪地:“你也知道驷儿那个脾气,我要续弦,他定不答应。更何况你我如今地位,婚娶都不是一己私事,落在别人口里,也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难听?!”戚良姬眼泛薄怒,抬头瞪他,“你怕难听,我就不怕了?你难道忘了我丈夫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取而代之,来当这江东堂的掌门?南宫柳,自幼我待你怎么样你心里头清楚!” “好好好,你别气,别动气。” “你让我怎么能不气?你当初为了让你那死鬼老子立你为嗣,娶了容嫣那个小贱人!我……我没了盼头,便嫁了我师兄,如今好不容易把他俩都熬死了,你,你难道只想着两派合并之后,让我当个护法?” “良姬……” “我不依!这护法谁爱当谁当去,你必须得娶我!你那儿子南宫驷,野性难驯,和容嫣那贱人一般模样,你难不成真的打算让他继任掌门?”戚良姬武断道,“我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咱们如今一个寡妇一个鳏夫,成个亲怎么了?碍着谁了?我非但要嫁给你,往后还要给你生十个八个公子,南宫柳,你是要我与你的孩子,还是要那个贱人给你留的崽儿?” 第171章 师尊,儒风门亡了 南宫柳显然被她逼得节节败退,只得哄道:“好了,我当然是疼你,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咱们还是按先前说好的,你先以掌门之令,让江东堂求荫蔽于儒风门,等两派合并之后,我们再……” “不成!”戚良姬说着,眼眶竟有些红了,“当年我……我就是信了你,结果怎么着?你转头就去娶了容嫣……这次不成!你必须得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娶不娶我?” “…………” 见他犹豫,她更是着恼,她低喝道:“南宫柳,你要婆婆妈妈到几时?我能为你我之事,亲手杀了我丈夫——你呢?!点个头都不敢吗?!” “啊!” 看到此处,众人尽是骇然。 薛正雍也是极为吃惊,低声与王夫人道:“江东堂的前掌门竟然是被她杀的?” 这下江东堂也是漏了天了,前掌门虽死,但在门派内却仍有不少他的老下属,更别提他的两位亲兄弟,登时冲上去就要和戚良姬拼命。 “大哥是你杀的?” “你、你怎么忍心!他虽虚长你十余岁,却待你极好,你——你这蛇蝎妇人!你还我大哥的命来!” 这边在争吵打斗,那边烈火却仍不止,一副一副令人心惊肉跳的残卷破碎展开,在无限灿烂的光芒里,将那一桩桩一件件腥臭不堪、不能见人的往事统统现于世人面前。这些事情不止关于儒风门,而是与上修界几乎所有的门派都有关联,和无数此番来儒风门赴会的名士大修有关。 继江东堂之后,无悲寺、火凰阁、碧潭庄……甚至是一向飘然出尘的昆仑踏雪宫,都有高阶弟子、长老的丑事被一一点亮。除了南宫絮自己的回忆,还有这些年他四下搜罗来的记忆,都赤裸裸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其中,甚至还记载了当年南宫柳和无悲寺前任主持天禅大师的勾结—— “大师,明日就是灵山大会,胜负输赢对我而言极为重要,父亲本就嫌我愚笨,要是在盛会上再败于弟弟剑下,那我恐怕真的……与掌门之位无缘了。” “南宫施主不必慌张,老僧之前交与你的法术卷轴,你可都记熟了?” “记熟了。” 天禅大师捻须笑道:“那明日,你无需担心输赢,只要全力将卷轴上的法术一一使出,令弟,自然不会是你的对手。” 南宫柳不解道:“晚辈愚钝,还请大师明示。” “那法术卷轴,乃是令弟南宫絮独创秘术,勤修苦练,决心在灵山大会一展头角。” “啊。”南宫柳极为吃惊,“既然是絮弟所创,那我……那我怎么可能用他的法术,打败他?” 天禅大师微微一笑:“南宫絮为人孤高,研习出这一法术后,从不愿与人交流,自己躲在山洞里日夜精进。他说这法术是他自创的,谁信?” “……” “你就不一样了,南宫施主。有我与踏雪宫的四宫主作保,只要我们都说见过你施展这门法术,你再一口咬死,此术乃你潜心钻研所得,令弟就算舌灿莲花,也逃不掉‘盗窃兄长独门仙法’,这一罪名。” 天禅大师泰然自若道。 “名声一旦脏了,便是千夫所指,永无翻身之日。赢得大会翘楚,又有什么用呢?” “原来如此……”南宫柳蓦地睁大了眼睛,犹如醍醐灌顶,抱拳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晚辈继位之后,定不负与大师盟约,事成之后,儒风门将与无悲寺——将百年交好!” 那照彻夜幕的滚滚长卷,将所有徐霜林痛恨的人,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撕裂疮疤于众人眼前。无论是修士,还是儒风门附近的百姓,都被这闪动着画面的大火所吸引,看到了所有掩埋在华袍之下,腥臭丑陋的虱子。 割裂鬼界之门时,徐霜林曾灿笑着说: “我要毁了你们所有人的心。” 直到此刻,粥粥众人才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南宫絮以霜林长老之名,蛰伏儒风门那么多年,所图的,根本不止是毁掉儒风七十二城,百年基业。 他要毁掉的,是所有他看不惯的人。 所有负过他的人,污蔑他,为了公私利益,把他逼上绝路的人。 而他的哥哥南宫柳,只不过是在这复仇祭场上,第一个人头点地的。之后一位位掌门,一个个长老—— 只要做过触怒了徐霜林的事,便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这烈焰通天的刑台。 楚晚宁在这被火光照彻的无极长夜中,忽然想起了在罗纤纤回忆里,那满身血污的少年儿郎,曾笑嘻嘻说过一句话。 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 一个法术卓群,天赋异禀的少年,一直得不到公正的对待,被算计、被谋害,被自己的家族所排挤。沥尽心血创造的法术被吞占,而那些吞占他法术的人,到最后还要倒打一耙,指他为贼。 这是何等的荒谬…… 二十心已死。 金成池上,桃花源间,徐霜林操纵的白子曾嬉笑着说,自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要向活着的人索命。 楚晚宁放眼望去,上修界各派,俱是人心惶惶,一片大乱,所谓树倒猢狲散,又岂止儒风门一家。 徐霜林用他的后半生为枯柴,去点燃这一把复仇之火。 他做到了。 “轰!” 忽然一声爆响,儒风门第七城——暗城方向,骤起一道通天紫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叶忘昔立时剑眉倒竖:“不好!” 说着就要往暗城方向御剑而去,南宫驷一把抓住她,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在短短一夕之间已显得十分憔悴,近乎崩溃。但他还是紧紧攥住了叶忘昔的肩膀,嘶哑道:“别过去。” “可是金鼓塔下面镇压着的妖邪要出来了,儒风门百年以来关押了数千邪物,要是都破除封印来到这世上……”叶忘昔没有说下去,只觉得不寒而栗。 南宫驷说:“你去,有什么用?” “我……” “叶忘昔,你为儒风门,已经做的够多了。”南宫驷目光空洞,他的手抬起来,有一瞬,似乎想要替叶忘昔擦去脸颊上溅落的泥灰,但最终只是动了动,什么都没有做。 “别再耗费心力。”他说,“金鼓塔需要结掌门与十大长老之力才能稳固,你去,是送死。” “我知道是送死,但即便是送死,”叶忘昔顿了顿,神情显得很痛楚,“即便是送死,我也……不想袖手旁观。若是金鼓塔破,群妖降世,儒风门……必定为千夫所指……你……” “你以为金鼓塔不破,儒风门就不会被千夫所指了吗?”南宫驷笑了,唇角沾着已经干涸了的血,笑容愈发苍凉。 “别傻,儒风门已经走到头了,你好好活着,成吗?因为我真的……”南宫驷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喉头哽咽,“我真的不想再有人为这个门派而死了……不值得……” 汹涌的火光中,叶忘昔怔忡地望着南宫驷,还未来得急说什么,忽听得暗城方向又传来轰隆隆的浮屠宝塔崩裂之声,她转过头,见数千道亮白的流光从矗立着的金鼓塔里飞响四面八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叶忘昔血色尽失:“金鼓塔……要倒了……” “砰——” 大地震颤,脚下土地开始四分五裂,随着在儒风金鼓塔里镇压了上百年的大妖重归于世,化作一道强劲的血红色光辉,那红光瞧上去像是一条体型惊人的大鱼,尾巴如红莲盛开,那大鱼发出一声开天辟地的嘶吼,音波震得几千里外的树叶都瑟瑟发颤,它猛地往东海方向窜去,巍峨的宝塔刹那间崩裂成万点残砖碎瓦,有御剑之地离宝塔太近的,被大妖化作的气浪猛地掀翻,拍到了燃烧着的劫火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烧成了焦灰。 “那是什么?” “鲧!!” 旁边的人闻之负气,抱紧了自己的佩剑不被忽起的妖风掀下去,破口大骂道:“滚什么?凭什么要我滚?” “什么滚?我说这是‘鲧’——!上古凶兽之一!传说儒风门第一任掌门南宫长英曾于东海降服恶兽鲧,造金鼓塔囚之——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凶兽问世,虽因元气未曾恢复,且在这宝塔之下镇得久了,对道士仍有余悸,所以不曾久留就往东海逃去,但它掀起的滚滚浪潮却是不可小觑,焚烧着儒风门的劫火几乎是被这气浪一掀数尺高,原本安全的地方都瞬间被大火燎着。 薛正雍久经沙场,见状立刻大喊一声:“快跑——!都快跑!” 一时间砖沙俱落,他吼完这一声,铁扇载着王夫人就朝着远处疾避而去,其余修士也纷纷逃窜,但也有打得如火如荼,你死我活的,比如戚良姬和自己门派里的几位长老,他们根本来不及脱身,甚至也没有想要脱身,被劫火吞噬的那一刻,他们眼中死死映着的,还是双方闪耀着深仇大恨的脸…… 就此,灰飞烟灭。 南宫驷猛地翻身跃上瑙白金,伸手给叶忘昔:“快上来!”而后回头又看向旁边的楚晚宁:“宗师——你也——” “载不动的,你们先走。” “可是……” 墨燃当机立断,对南宫驷道:“快走!我带师尊御剑出去!” 眼见着大火已可怖地速度越烧越近,南宫驷暗骂一声,从后面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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