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灵核被废,只剩九歌之力,亦不知自己身世。所以我才会无力与踏仙君抗衡。”腕上金光骤起,只听得铮铮脆响,锁链尽断,灵符皆焚! 楚晚宁自榻上起身,抬一双凤目。 “但这辈子,他软禁我的这些天,足够我将咒法深埋他心底。”说这些话的时候,楚晚宁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悲伤,痛苦,怜悯,悔恨,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平静。 “法咒侵蚀得越来越深,最终会让他灵流紊乱、心脏止歇。你的这柄神兵利器,还是会毁在我手里。” “……” “……抱歉,华碧楠。我不能让你们回家。” 师昧似乎怎么也料不到这一步的转变,他脸色比玉石更白,比玄冰更冷,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楚晚宁,嘴唇在微微发颤。 “结束了。”楚晚宁说,掌心中光芒迭起。 “……你疯了!!!”师昧看着那金光,忽然痴狂了,眼中迸溅着兽一般的野性,“你要杀他?!你居然要杀他……你忍心——你竟忍心!!” 没人能瞧得见他漆黑的眼底流淌的是怎样的情绪。楚晚宁说:“我忍心。” “……” 金光越来越盛,楚晚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虽然只是炎帝木的一根断枝,但许多天赐神木的法咒,他都有些模糊印象。包括“天问万人棺”,也源自于脑颅中隐约有的轮廓。 他曾以为这是偶然,后来明白不是的。 作为神木本身,他曾被神农留下过许多符咒的印记,只要他竭力去回忆,就能想起许多上古秘术,比如时空生死门,比如此刻,他初次使用的裂尸诀。 裂尸诀,与洪荒时的神魔之战有关。相传那一战后,大陆上的人族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人在尸海中挣扎,很快就罹患疫病,感染恶疾……而当时,伏羲一心要将魔寇赶尽杀绝,女娲则受了重伤陷入始神沉眠,能救世的只剩下了神农。 于是,神农将一株参天炎帝木插入东极之海,那神木上通九霄,下彻极渊,有万种枝条,上亿花果。 “神木,万人棺。” 话音落,炎帝神木的根系从东海海底蔓延,刹那遍布整个修真界!那些粗遒或纤细,或糙硬或柔软的根须拔地而起,泥沙落下。 “裂尸、收棺!” 根茎将地上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裹住,碎裂成灰……天地间的腐尸不见了,尸灰成了沃土,沃土上开出鲜花。炎帝木完成了它立足于人世间的第一件事,而后它的亿万根系收回了东海之极。 —— 这是史册上对炎帝神木的最古老记载。 楚晚宁的眼眸被手上的灼灼光华映亮。 这是神农的法术。他会,因为他是炎帝木的一部分。如今他催动法诀,那个人……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再剩。 不过是一具尸体。 楚晚宁痛楚至极地想,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楚晚宁,你……” 师昧盯着他,眼中惊怒与痴癫急促地闪过。两世所谋皆在此,他再也无法从容了。 “你给我停下!” 听到这个声音,楚晚宁抬起眸,安静地看着他,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天,他看到那个站在死生之巅学堂檐下的孩子。 他那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师昧的身份竟会是逃出生天的蝶骨美人席。 他最初对师昧的印象,全都来自于别人的言语。他听说死生之巅新来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功课一直很用心,但无奈天生灵核太弱,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好。而且因为资质太差,没有长老愿意收他为徒,就连璇玑都在测了他的灵根之后委婉地拒绝了他。 那一年,雨水顺着黑瓦瓦檐滴落,芙蕖般的稚子有些无奈地仰头望着,怀里抱一摞厚书。 楚晚宁微怔:“……是你?” 他认出了这个不合群的孩子,于是掌着油纸伞,朝他走过去。 “啊,玉衡长老。”小家伙一惊,慌忙低头行礼,堆到下巴的书卷让他摇摇欲坠,“问长老安。” “……这么晚了,还在学堂?” “没、没办法,要看的东西多,没有来得及看完。” 楚晚宁垂眸,目光落在《孤月夜药宗百草集》上。 孩子因此显得有些尴尬,雪腮生绯:“我资质愚钝,只能瞧一瞧药宗的内容……我不是觉得孤月夜更好……” 楚晚宁略有不解,眉心蹙一道浅痕:“看本书而已,紧张什么。” 孩子就把头低的更往下了:“是弟子言错。” 纤细的身子拼命低伏,不想引人注目的样子显得很可怜,楚晚宁不由地想起长老之间曾经有过的对话—— “那个师昧乖巧是乖巧,就是太没天赋了些,可惜了。” “他其实不适合修真,唉,尊主也不知怎么想的,何苦收个没慧根的来修行呢。要是怜悯他,让他去孟婆堂谋个洗菜做饭的活儿也挺好。” “不过他好像对药宗有些兴趣,贪狼,你不考虑收下吗?” 贪狼长老懒洋洋地:“性子太软了,不喜欢,不收。” 一把伞探过去,雨水珍珠般噼里啪啦落在油纸纸面上。 玉色指节捏着伞柄,骨骼修匀。楚晚宁淡淡地对那孩子说:“走吧,太晚了。我送你。” 檐上一朵盛开的白色小野花在颤动,师昧愣了一下,先是躬身行了礼,然后躲进了油纸伞荫里。 斜风细雨中,他们远去。 师昧眼底血红,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犹如弓弦将断,他怒喝道:“楚晚宁!你为何要阻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阻我又有什么用!” “该杀的都已经杀了,不过只是最后三十条人命而已!只要三十条人命,那么多蝶骨族就可以活下去,上千年了!终于可以回魔域去,你为什么?你凭什么啊?” 风雷惊动,他犹如瞎目断爪的龙。那张脸上哪里还有昔日温柔的影。 “你毁去踏仙君,那些死掉的修士也没法儿活过来,你毁掉他,这个尘世也已经无药可救,你……你……” 楚晚宁道:“天罚未至前,终结时空生死门,这个尘世确实无法可救,但另一个尚能保全。” “我只是再要三十条人命而已!” “……一条都不该再少了。”楚晚宁闭了闭眼,掌中光华刹那亮到极致,“天问,万人棺——!” 犹如曾经神农缚尸,随着他的厉喝,远处传来大地的闷响。 掌心蓦地一合! 在遥遥后山,昏迷的踏仙君已被柳藤紧紧捆缚住。 师昧嘴唇发白,瞳孔缩得细小:“……你为什么……狠绝至此……” “……” “不给我们最后的活路。要杀掉你自己的徒弟……我只是……我只要三十条命而已……” 一个红尘遍地尸殍,另一片河山风雨飘摇。魔域洞开后更不知会有怎样的异变,自古魔族多好战嗜血,后勾陈叛变,伏羲鏖战,才将他们驱出人间。 楚晚宁很清楚,这不是三十条人命…… 哪怕只是三十条人命,谁又该死?谁又该为蝶骨族的归途铺路,谁又当牺牲。 掌中金光更炽,映在师昧眼里,师昧似乎要被这光芒掏心挖肺,他狂怒地想要上前,可是楚晚宁面前升起一道结界屏障。 他过不去。 没有了踏仙君,师昧就像失去了利刃的屠夫,只剩下一双肉掌……他与木烟离都绝不可能是楚晚宁的对手。 绝望之中,师昧的眼眶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 忽然,他猛地忆起一件事。这使得犹如面临猛兽的屠户,踉跄着扑向背囊,抽出最后的利器。他将这柄利器孤掷一注地指向那个决意毁掉他一生算计的人。 “好、好。师尊,是你狠。你……下手吧。” “……” “你下手吧。” 楚晚宁不知他为何态度陡变,却见他忽地扶额仰头,哈哈哈笑出声来,继而猛地低头紧盯楚晚宁的脸,字句咬得粉碎:“你尽管动手,师尊。你尽管将他碎尸万段。大不了我们两个人,谁都得不到好处,谁都输得难看!” 木烟离瞧着他疯狂的样子,不由眸有隐痛,轻声道:“阿楠……” 师昧此时已听不进她任何的话语,他抱着那种斗兽濒死前最后一搏的疯劲,近乎是龇牙咧嘴地凶狠道: “你杀了他吧——杀了他。” “……” 毒液和血啐出,师昧一双死黑色的眼透过指缝,盯向楚晚宁。一字一顿。 “连同他身体里,最后一缕痴恋你的识魂一起!” 第300章 君心如我心 雷霆电光从敞开的殿门照进来,将师昧的脸庞切割得明暗不定。 刺目的光影里,只有那双眼睛是黑沉沉的。 仿佛祝融天火都不能再将它们点亮。 楚晚宁神情微变,但他没有开口去问。师昧此时任何的话都难测居心,但即使这样,他手中的光焰仍是不由自主地一暗。 这一暗,就被师昧捕捉到了。 他犹如在漩涡中抓住浮草,对楚晚宁道:“师尊,你不会真的以为,墨燃已经死彻底了吧?” “你真的以为……”师昧微微喘息着,“踏仙君只是一具空骨架子?” 顿了顿,继续道:“……师尊,你不如好好想一想。这世上哪有一具尸体能够这样具体地思考,这样固执地行动……谁做的到?什么做得到?珍珑棋局都达不到这个地步。” “……” “你知道吗。”师昧盯着楚晚宁的眼睛,缓缓吐出埋藏着的秘密,“踏仙君的体内,尚有一片识魂未散。” “!!” 在这句话之前,楚晚宁的眼底一直是空寂的,似是走尸。而这句话之后,师昧清晰地看到那双凤眸里起了波澜,他于是松了口气,但仍不敢轻慢。 “师尊也知道我灵核薄弱,自己施展不了什么太厉害的法术。所以珍珑棋局,我是无法掌控的。不过,药宗有药宗的办法。” 师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仿佛掠过当年踏仙君服毒自杀后的尸首。在通天塔的坟墓里安静地躺着……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脑中一片空白。他的利刃,他的百战神兵,怎么会死? 墨燃的良知早该被八苦长恨花吞噬殆尽了!还有什么能折磨他内心,让他自戕而亡? “前世十大门派围攻死生之巅,瞧见墨燃的尸首后,那些人本来是要将他五马分尸的。”师昧道,“但我在人群中,以药宗之师的身份苦劝。最终得以将那身体保留下来。” 他每说一句话,都紧盯着楚晚宁的神情变幻。 “我不能失去他的力量。所以我想方设法将他做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活死人。虽然他的能力会不及生前,但至少也能暂时凑合着用……可你知道,大概是因为临死前他还在怀念着某个人,所以他内心深处有一丝执念太强,我怎么清空他的灵魂都清不干净。” 师昧慢慢地逼近:“无论我用怎样的法子逼魂,那缕魂魄都散不掉。那缕……”他字句清晰,“支撑着神智模糊的他,走向通天塔的魂魄。” “——执念于你的魂魄。” 脚步停下来,师昧立在大殿中央。 他这个时候已经能看清对方铁青的脸色,紧抿的嘴唇,还有手背上暴突的经络。 他看到了楚晚宁的痛楚与犹豫,他那口气便彻底松下来,慢慢地,重新变得镇定自若:“那缕魂魄并没有辗转重生,依然在踏仙君的尸体里阴魂不散,所以他复活后对你极其固执,至于墨宗师……你也应该感觉的到,他刚重生的时候对你没有那么上心。他对你的情意是后面再次产生的。” 师昧一边说着这些尘封的真相,一边紧盯着楚晚宁的神情变幻。 “踏仙君身体里有他前世对你最固执的爱意。” 他注意到楚晚宁的手指尖在微微地颤抖,于是他舔了舔唇,滑蛇般又往前一步,嗓音惑人心魄。 “师尊,你看,现在我无非也就需要最后三十个人而已。用三十个人,就可以换墨燃的命。你愿不愿意?” 外头风呼呼地吹着,群魔乱舞之相。 他等着楚晚宁的回答,他想,这是桩多好的买卖。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冰冷出尘,但其实两辈子都毁在了情深二字上。 他笃信他会答应。 等了一会儿,楚晚宁垂下眼眸,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你说他身体里,还有一缕魂魄。” “嗯。” “献出最后三十个人,让他为你们铺完回家的路。你就打算放过他?” “是这样。” “……”楚晚宁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喃喃道,“所以我见到他之后,他说的那些话,许多都出自于他的真心。” 有了软肋的人是很好说服的,哪怕是北斗仙尊也一样。 师昧几乎是胜券在握,他愈发放松了,他说:“是,都是他的真心。他虽不是最初的那个完整的墨燃,但至少还有灵魂在,至少他还存有自己的意识。” “师尊,听我一次吧。”他温柔劝道,“不要动手。你、我,还有他,我们三个人都会好过很多。” 楚晚宁依旧没有抬头,他叹了口气:“……师明净。” “嗯?” “你还记得你拜入师门时,拜师贴上最后写着的心愿是什么吗?” 被这样没头没脑冷不防地问了句,师昧有些茫然,但他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望蒙垂怜,得有家归。” 他说完之后又有些不祥的感知,补道:“不过,我那时候是真的想把师尊当家人看待,我不是在说美人席返乡一事……” 楚晚宁并不置否,又问:“那你知道当年墨燃拜师时,他的心愿是什么吗?” “……是什么。” 楚晚宁终于抬起眼睛,他望着师昧,目光逐渐变得很凉薄,凉薄里甚至比一开始深得多的沉寂。 “他说,想要有一把像天问一样的神武。这样的话,就可以救更多的性命。” 这个男人平平淡淡,如话家常般的说完恋人昔日的心愿。紧接着在师昧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见得大殿内金光暴起,悍强灵力犹如巨浪破空,斥得旁人无法近身半步! 师昧猛地回神,厉声喝道: “楚晚宁!!!!!” 扭曲尖利的嘶喊,裂穿屋瓦飞甍。 “楚晚宁!你疯了?!!你疯了!!!” 师昧绝望又狂怒,他在这刺得人无法睁眼的强光中竭力朝着中心的那个白衣男子逼去,旁边木烟离在帮他,在搀扶他,在劝他。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裂、尸。收、棺!” “不要——!停手!!!你给我停手!!”听到金风狂流中楚晚宁的嗓音,师昧愈发疯狂,目眦决裂,他暴喝怒喝哽咽叱骂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金光起了又灭,方才灼眼的辉煌刺在瞳孔里,晃着斑驳光点。一切都结束了。 大风止了。 死寂。 面色尸白的楚晚宁立着,形容枯槁的师明净跪着。 灵力渐渐缓熄。 过了一会儿,他们都听到远处后山方向,传来轰隆沉闷的地动之声——那,应当就是踏仙帝君的尸骸被裂成粉末的响动。 师昧盯着楚晚宁,诸多激烈的情绪在脸上厮杀征战后只剩了空茫,他的仇恨和惊怒都皲裂了,裂缝里,露出一丝怖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怖惧什么。怖惧能亲手杀掉墨燃的楚晚宁?怖惧未来的路途?怖惧……怖惧什么。 好像已是末日了。 师昧终于喃喃着开口:“……死了?……他……死了?” “楚晚宁,你杀了他……他曾经在红莲水榭拦在你面前,求我对他动手吧,不要对你……但你竟狠心杀了他……你竟狠心……” 怖惧到最后又成了狂笑,尽管他并没有任何想笑的意思,但他就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木烟离在身边哭了,不住地劝他:“阿楠……够了……够了……” 师昧只是长笑,笑着笑着,眼泪淌落两行,金色的,落在地上。 “他死了。踏仙君死了……很好,结束了。楚晚宁,你输得起,你绝情,你玩得起。” 楚晚宁站在原处,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像是一具尸体,他就是一具尸体。 “师尊,是我小看了你。” 师昧的嗓音颤抖着。 “你比我想象的要狠的多。” 楚晚宁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最后的热。 他曾以为墨燃已经离开了人世,但前一刻他又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缕魂魄与一具身躯同在,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墨微雨。 可他把这个碎片也捏成了灰。 是,他是绝情,他无可辩驳。 那个少年,那个青年,那个男人,那个会笑会恼,或完整或残破的爱人。那个世上唯一不惧他,尊重他,包容他的爱人,那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他挡住灾劫的爱人。 那个代替他,被八苦长恨花吞噬的人,代替他,成了残暴之君黑暗之主的人。 在十六岁未满的那年,就付出了仅有的一切,保护了他的傻瓜。 再也回不来了。 “下雨的时候想救更多的蚯蚓呀。” “师尊,梨花白,请你喝。” “我给你的拜师礼很丑……很丑很丑很丑。” 晚宁。我想你了。 他曾笑吟吟地学着写,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要报恩,不要记仇。” 可是尸山血海里,他浮沉了两辈子。 不要记仇……不要记仇…… “我也没什么野心,学好了法术,等遇到事情,能多救点人就好啦……” 那是墨燃年少清醒时,认认真真对楚晚宁说过的心愿。 他那时候曾无比殷切地希望,要是更多的人活着就好了。 他在堕为踏仙君之前,曾是那样努力而执着地热爱着每一个美好的生命,甚至愿意付出灵魂去感恩、去保护善待过自己的每一个人。 “虽然我很笨,但我会尽力学的,尽力了,师尊就不会怪我蠢了吧,哈哈。” 记忆里那个少年挠头笑着,就这样与楚晚宁示软,那时候他灿烂的酒窝里仿佛载满了梨花白,一生从此醉。 楚晚宁闭上眼睛。 手,终于颤抖起来。 模糊与晕眩中,仿佛有一阵清风拂面,亲吻着他湿润的眼睫。他好像听到踏仙君的声嗓,难得的低缓又温柔,那声音抚过耳廓,在他鬓边轻叹: 名声,心愿,鲜血,骨肉,心脏,灵魂,尸首,残灰。 对不起,我有的只有那么多,都献祭了。 我尽力了。 晚宁,你自己要好好地…… 他蓦地睁眼抬头,凤目里已是氤氲一片,在这虚渺之中,他好像真的看见了踏仙君的那缕魂灵浮在眼前,眉目温柔英俊,笑容既是快乐又是哀愁。 “墨……燃……” 那本该如寒梅般纯澈的魂魄散发着莹莹辉光,他俯身拥住他,亲吻他,从他伸出的手掌里漏过,最后在他的怀里昙花般四散。 “不好了!!” 蓦地有天音阁冲进来,火烧眉毛地仓皇喊道,“不好了!!” 木烟离是这屋里唯一还算冷静的,她含泪回头,厉声道:“知道踏仙君那边出事了,别——” “什么?”那弟子一愣,随即不明所以地跺脚道,“不是踏仙君!是山脚下啊!上下修界的所有门派,一起攻上来了!!” 第301章 往事再重叠 暴雨中一支刚刚纠集好的义军立在山前,各个门派的修士都有。 时空生死门初开,一切尚是未知,前方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因此这支初建的盟军内部人心不稳,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几乎没有人愿意身先士卒。他们都担心蛰伏在死生之巅的珍珑棋子,担心会重新对上蛟山曾遇到过的虎狼之师。 他们望向远处,心中惴惴——在那雨幕朦胧的巫山殿内,会不会有一个恶魔阖目正端坐着,等着群雄投鼠忌器,好将所有人撕咬成渣? 有人高举着由法咒点燃的火把,仰头看那巍峨山巅,喃喃感慨:“真想不到……天音阁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到此刻仍觉得和做梦一样。” “别再感叹了。”碧潭庄的甄琮明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有这功夫啰嗦,不如想想该怎么攻上山去,赶紧结束这场噩梦。” 另有人脸色阴郁道:“恐怕没这么简单。木烟离是神血之身,华碧楠是一代药宗,还有那个踏仙帝君……就是那个墨燃,那厮法力高深,为人阴毒,我们还是谨慎为上,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位修士的话语赢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如果前世的薛蒙站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觉得人生兜兜转转,总会回到起点。 眼前的种种,和曾经十大门派围攻死生之巅、踏仙君自尽身亡的那一夜是如此相似。 可惜此刻在人群中的并不是前世的薛蒙,而是那个刚刚失去了父母的青年。 他眉目虽俊,面容却很憔悴,为了戴孝,他没有穿死生之巅的银蓝亮甲。他只穿着一件素净蓝衣,马尾用一根白发带绾好。 薛蒙开口道:“闲话都别说了,再闹下去局势更加挽回不了。什么为人阴毒谨慎为上……若是怕事,你就留在这里。不必上去。” 一切都在重蹈前世的覆辙,和当年一样,薛蒙这么一说,周围一圈人就炸开了。 他再一次成了众矢之的—— “薛公子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过分了,什么叫怕事?”那个江东堂的女修柳叶眉竖得极高,“你倒是不怕事,前些日子顾头不顾腚地跑去了巫山殿行刺踏仙君。结果呢?” “……” “结果还不是你败北,还拖累梅师兄与你收拾残局!” “你——”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堪堪挡住了薛蒙的去路,手腕上银铃叮当。 薛蒙怒道:“不用你多管闲事!” 梅含雪则和颜悦色地:“恩人之子的事,怎么能叫闲事呢?”他说着,转过头对那不分场合涨红了脸的女修笑了笑。 “再说,这么好看的姑娘,说的话却不中听,当然要指点出来,好让姑娘知错就改。”他彬彬有礼道,“帮薛蒙是朋友相帮,并非是收拾残局。天地在上,我心昭昭,还请姑娘莫要冤枉了在下。” 江湖上谁不知道梅师兄的魅力,那女修霎时就说不出话了,一张脸涨得犹如猪肝。 见她这幅模样,这女修的道侣顿时觉得自己头顶有些发绿,于是站出来嘲讽道:“有意思,薛公子自己骁勇无敌,我们都只会畏首畏尾嘛,那要不还是您先上山探个路?反正死生之巅您是最熟悉的,听说上头的那位踏仙帝君还是您堂兄墨微雨的前世,再怎么也不会要了您的性命,这样多稳当。” 提到踏仙帝君,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 当初墨宗师告诉过他们真相,那个时候他们当人家在打鬼主意,满口荒谬之词。但现在,事情一一浮出水面,一切都如墨燃当初说的那样,许多人就都有些良心不安了。 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一位上了年纪的修士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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