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的,我三哥所属的南阳姜氏一族,就开始代替李家当年的地位了。 “姜氏一族近关中,是北方大世家,本就容易插手这些。李家放下的兵权,自然有人要收整,这接收的人,就成了我三哥母家一族。而靠着兵权,姜氏这些年,隐隐气盛,三哥竟敢和太子争一争那个位子。连父皇也不能说什么。” 李公嗤声:“你父皇老了。” 暮晚摇颔首:“外大公说的不错。自母后过世,我父皇身体大不如以前。往年他如何压制李家,现在却没有当年的精力去压制南阳姜氏了。但是世家终究是父皇一块心病,他不能坐视姜氏权大,成为当年的李家。他现在的手段委婉了很多,比起以前的雷霆手段,现在用的是借力打力。 “这一次使臣们在长安和三哥动作频频,朝廷如何不知?等到使臣走后,中枢当即用了这个借口,让三哥关了禁闭。之后太子殿下收长安兵权,父皇借太子殿下的手,调动了禁军北衙。父皇终究是向着太子殿下,帮太子殿下收兵权,不让三哥独大,威胁到太子殿下。” 李公沉思许久,心想皇帝真的会手段软和,不再雷霆了? 这还是让李家忌惮的皇帝吗?难道说,老皇帝终是老了……或是因为他的女儿,而心软了? 女儿已逝,他开始悔悟。这太可笑了。 李公淡声:“然而这和我李家有何关系?” 暮晚摇朗声:“李家的当年,不就是姜氏的现在?姜氏的现在,不就是想和韦家联姻的李家未来么?父皇不让世家坐大,你们偏偏要坐大,这不是往父皇跟前送眼中钉么?外大公因跟皇室联姻而意兴阑珊,知道皇权可怕,不想再敌。那难道外大公还希望再和皇权碰一次么? “当年被逼回金陵,再碰一次,会不会李家直接被碰没了?” “放肆!”李公拍案怒声。 暮晚摇步步紧逼,美丽明亮的眼睛如火焰般盯着对方:“外大公!这世间,终是皇权至上!世家再强,也要让路。除非你们想谋反,自己称帝……可是自己称帝,你们又是新的皇权! “父皇在收拢皇权,加固皇权。长安那些世家各个装孙子,不肯出头。难道我们就要出头,就要被碾压了? “韦家为什么答应让韦巨源和我联姻?因为韦巨源只是一个庶子,说的难听点,他是外室生的!这种出身,韦家随时都可以放弃。如果中间出什么错,韦家放弃一个韦巨源,明哲保身。那李氏要放弃什么?放弃我么? “你们若是放弃了我,就和政权中心,一点儿都挨不上边了!现在李家太平,是因为有我在!我依赖李氏,皇室也通过我来控制调整和南方士族的关系。你们若是放弃我,难道是准备彻底决裂吗?李家败回金陵也不过几年,一切都没休养好,现在还有决裂的底气么? “你们该信赖我,该借我的势,该好好将南方世家经营好。我理解李氏想重回长安,可是现在……至少在我父皇当权的时候,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只要太子上位……太子是信任世家的!只要太子上位,我们便有机会!” 暮晚摇侃侃而谈,声如珠玉。 然而她已不是普通的任由李家控制的傀儡。 李公怔怔看着她,见她目中尽是自信的光,她大谈局势,加以她自己的分析。不说条条中,起码大体上,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恍惚的,李公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爱女当年的身形,看到了女儿当年还是未嫁女郎时,也是这般自信,这般将天下局势、英豪随意点评…… 李暖是何等骄傲! 少女时点评天下英豪,被私访的当年还是皇子的皇帝听到。那个人当年求娶李暖,金陵李氏却还在犹豫该不该和那位皇子合作,而又是李暖,跑到书舍来,就站在现在暮晚摇所站的位置,侃侃而谈,自信地说一定会帮助那位皇子登上皇位,一定帮李氏鼎盛…… 倏忽间,三十年从中过! 三十年! 李公还以为,再不能从任何一个女郎身上,看到女儿当年的神采了。 暮晚摇道:“所以,我不能嫁!” 这道声音,与李公记忆中李暖的声音重叠。而李暖那时说的是——“所以,我当嫁!” 暮晚摇说完这些,没有听到动静,她心有些慌,转身看李公。竟见李公呆呆看着她,目露疲色,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暮晚摇怔忡,轻声:“外大公……你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李公收回自己混乱的心神,掩袖遮挡了一下神情。再抬脸时,他恢复了镇定。 李公疲惫道:“所以你不愿李氏和韦氏联姻,是觉得李氏输不起。你希望我们继续和你合作,给你提供助力,让你帮李家在长安转圜。你想的很好……可是,你终究是女郎。你总是要嫁人生子的,为何不直接听我们的?难道你舅舅给你选的韦巨源,哪里不和你的心意?我们为你选的夫婿,并不差啊。结亲结亲,并不是结仇啊。” 暮晚摇轻声:“韦巨源很好。我与他合作……其实挺愉快的。我知道李家虽然想借我联姻,但是也希望我婚姻幸福。毕竟我是母亲的唯一女儿,毕竟您是我的亲外祖父,您不会看着我伤心余生…… “可我是一个和亲回来的公主。我已经看透婚姻,对此没有兴趣。我和李家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外大公不如好生休养生息。李家如今……不该出头。就让其他世家出头,我们看戏好了。 “外大公要是不信我的判断,我们不妨打赌?父皇一定会收拾三哥母族的。” 李公沉默许久,说:“你在金陵多留两日,向我等说说长安的情况吧。” 他自嘲一笑:“久不在政局,已成井底之蛙,让人笑话。如今还要靠你一个女娃娃来知长安事……李氏在我手中,实在是经营得差。日后到了黄泉之下,也要愧对列祖列宗。” 暮晚摇听一个老人这般说,心中也有些难受。 然而她微微松口气,知道自己此次到金陵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了。 她变得轻松起来,唇角露出一丝笑。只是被李公望一眼,她又连忙收了自己的得意。 李公摇头,心想喜怒形之于色,小公主还是嫩啊。 暮晚摇要告退时,李公忽然叫住她:“摇摇。” 暮晚摇怔了一下,侧了半个肩,凝眸望去。 她听这个老人温声:“摇摇,别怪我们,别怪你母后。当年送你和亲,实在是情非得已。你母亲在你走后,得了心疾,日日以泪洗面,已然后悔。当时你母亲与我说,希望李家和你父皇的内争早日结束,她想接你回来。不管乌蛮提出什么条件,你母亲都想接你回来的。” 暮晚摇面容忽得绷住。 心间有一口气,一瞬间哽住。 她不去想,从不敢去想。 她和亲时和母后分离,再无再见之日。她借助母亲逝去的消息回来长安……她始终无缘问母后一句,当年送我和亲,你可曾后悔? 世人总说母亲比父亲心软。 而她母亲却是这般心狠,为了二哥,一心报复父皇,连女儿也被卷入其中。 可曾后悔? 在九泉之下,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后,母后,你可曾有过后悔? 难道二哥是你的骨肉,我便不是么?难道你只爱二哥,就不爱我么? ……母后,我对你们何其失望。以至于到现在,当外大公这么说时,我竟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想靠亲情来稳住我。你们这些人……虚伪,肮脏,阴狠……而我正在变得和你们一样。 李公静静看着站在书舍门前的少年公主。 见暮晚摇站了许久后,回头微笑,眼中如湖泊一般光波潋滟:“我知道。不管外大公说的真假,母后若是爱我一分,我总是心里安慰一些。” 李公见她这般,就知道她并不是很信。 李公自嘲一笑。 他叹气:“摇摇,也许你怪我们心狠。可是世间事,世间人……都是这样的。你生在皇室,又是李家的外孙女,你到底要和我们走一样的路。你先前说的很好,很能唬人。现在却露了怯……摇摇,你还是要心更硬一些,更加圆滑一些。” 暮晚摇偏了下脸。 她想到当日使臣还在的时候,皇帝做主,让翰林院和文斗这些人共同编写的三本书: 《长安女儿行》《长安少年行》《长安英豪录》。 暮晚摇痴声:“我知道我会变得和你们一样……但我更想做英豪。” 李公沉默了一下,说道:“便是做英豪,又有谁天生就是大英豪呢?” 暮晚摇轻轻一叹,点头凝望书舍窗外一角照出的天宇—— 是啊,谁又天生便是大英豪呢? ----- 暮晚摇被李氏留在金陵,李氏要她详细说说长安政局已到了何种情况。暮晚摇虽归心似箭,却仍耐着性子说服李氏。她将长安政局说的比实际情况更严重更混乱,好让李氏决定不搅浑水。 长安则阴雨连连。 酒肆中,韦树正坐在窗前独酌,听到小二的招呼声,他偏过脸,见到言尚正由小二引着上楼来。言尚边上楼边收伞,弹去肩上溅到的水珠,而同时,言尚还偏头和那小二轻声说话。 韦树便见那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店小二对言二郎何其热心,不光主动帮言尚收伞,还取来巾子为言尚擦肩上溅到的雨水。而言尚又是一通道谢,还非要给对方赏钱。 小二离开的时候,韦树觉得对方整个人都是晕晕的,被言二郎感动得不得了。 韦树静静看着。 上楼后的言尚也看到了他,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向这边走来。他斯文又清隽,周身气质朗如明玉,这般的好风采,比韦树刚认识他时,更好了很多。 韦树便心想,这世间有的人,是越相识,越无趣;然而有的人,却是认识得越久,越觉得对方好。 言尚过来坐下,抱歉解释:“过来时见到了刘兄领着北衙军队从御街走过,我一时感慨,跟着百姓多看了两眼,便耽误了时间。为兄自罚一杯,向你道歉了。” 韦树看着他,说:“用酒自罚么?” 他当然知道言尚轻易不喝酒。 言尚停顿一下,笑一声接受了:“也罢,酒便酒。” 说罢他为自己倒了一盏酒,一饮而尽。韦树见他肯喝酒,目中也生了笑意,知道言尚是真诚道歉了。 韦树道:“你说的刘兄,是刘文吉吧?” 言尚点头。 韦树声音清清泠泠的:“我们这些人,只有你还会记挂刘文吉了。” 言尚静一下,轻声:“他走到今日,很不容易。” 韦树不在意,他靠着窗木,低头看着自己酒樽中的清酒,淡声:“没有本事,却强自出头。有什么后果,就担着什么后果。这世间谁又容易了呢?” 韦树为人冷清,常常是旁人找他,他从不主动找人。而当了监察御史后,韦树就更加冷心冷肺,独来独往,在朝中是为人所厌。主动点评刘文吉,韦树还是第一次。 言尚向他看去,见少年眼下有点儿红,目中光有些濛濛。言尚再掂了下空了大半的酒坛,便了然叹气:“巨源,你喝多了。你年纪尚小,怎能这样无节制地饮酒?” 韦树说:“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六了。韦家都要给我和公主定亲了,我还小么?” 言尚不语,而是唤小二来,为韦树烹些热茶解酒。言尚又开始这般忙碌起来,他照料自己身边的人,好像已经照料出了习惯。韦树坐在对面看他半晌,忽道:“我去出使诸国,离开大魏,反抗了和公主的联姻,你不该谢谢我吗?” 言尚怔一下,反问:“你需要我谢谢你?” 韦树不说话。 言尚轻叹:“巨源,你虽年少,心中却极有主意。你小小年纪便在朝上独当一面,我怎能小看你?无论你拒婚还是不拒婚,你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要的并不是我一声道谢。你要的是我的支持。 “我知道你心有抱负,不愿沦为他人棋子。这出局一步,你走得极为决断。便是我在你的位置上,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当断则断……韦七郎的魄力,我是不如的。” 韦树愣愣看他,半晌,禁不住露出笑,肩膀一松,他伏在了案上。 韦树嘟囔:“言二郎总是说话说得很好听。” 言尚温声:“我说的是实话。” 韦树沉默许久,声音有些低迷道:“但是我做得真的对吗?我为了跳出棋局,主动去出使诸国。这一去天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许我会死在外面,也许我再也回不来长安,也或许出使任务完成不好,回来后我的官路也断了。 “韦家安排我入仕,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想我不过是外养子,如果和公主合作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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