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矛直指深渊之上。 一排排将士整齐列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像是整个山崖下的黑暗中一直延伸到远方,都是十万阴兵。 旌旗烈烈,威压沉重锐利。 就在邺澧垂眸看向山崖下时,将士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原本沉默低垂着的盔甲整齐划一的扬起,看向上方。 一时之间,金属相撞的声音叠加回荡在群山之间。 刀剑出鞘,战马扬蹄,将士们坚毅冰冷的目光锁定住山崖上攀爬的尸骸,瞬间发起了进攻的冲锋。 将士们疾驰于山壁之上,即便是陡峭山峰也如履平地,锐利进攻的气势压顶而下,让即便是非生非死的尸骸,也遵循着魂魄残留的本能求生欲,迟疑的暂停住的动作,回身向下看去。 气势恢宏磅礴的列阵,倒映在每一双赤红的眼珠中。 黑暗丝毫没有干扰将士们的视线,阻碍他们的脚步。 他们本就存在于黑暗之中,与死亡相携而行,遵循主将的意志镇守酆都,守卫人间。 而在主将的命令之下―― 凡是扰乱生死秩序者,死――! 山壁上原本杀意凶猛直冲向燕时洵和邺澧而去的尸骸,在压顶而来的沉重威压之下,恐惧到整具骸骨都在剧烈的抖动着,骨头相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它们原本的凶骇气势,在真正的精锐阴兵之下,瞬间荡然无存,反而变得惊恐而慌乱,向各个方向四散而去,慌不择路的逃命。 在这样绝对的镇压之下,残魂中遗留的本能求生欲占据了上风,来自于师公的命令再也不能指挥它们。 原本还笑得猖狂得意的师公还没等高兴太久,就惊愕的发现那些尸骸像是被猛兽追杀的弱小猎物,在群山之中四散逃窜,却唯独不敢再靠近邺澧和燕时洵所在之地半分。 师公不由得怒吼:“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 “这就是,你想要用来对付我的东西吗。”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如同鬼神高坐于神台之上,蔑视下方渺小的蝼蚁灰尘。 “不堪一击。” 邺澧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依旧准确的锁定了师公所在的方向。 他的视线穿透血肉纷飞的战场,在刀戈与骸骨之间,直直看向师公。 “南和也,二十年前,你侥幸逃脱,但现在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斩断,南溟山被割裂在天地之外,进入非生非死的间隙――你还有何处可逃?” 师公心中一惊,原本对于尸骸逃窜的愤怒,都在这一眼之下变成了对邺澧的恐惧。 仿佛他这二十年来日夜不敢停止的准备都是虚妄,他依旧是二十年前那个,在鬼神面前渺小无力得连反抗能力都没有的人。 曾经的阴影重新抓住了师公,让他刚刚才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样鼓起来的底气,瞬间荡然无存。 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眼睛仓皇向四周望去,想要躲藏进黑暗之中。 山崖下传来铠甲金属相撞的清脆嗡鸣之声,长刀落下,血肉溅起,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战马嘶鸣着高昂起马蹄,然后重重落下,将活尸践踏成一片血肉,涂抹于山壁之上,又顺着石缝蜿蜒流淌而下。 腥臭的气味弥漫来开。 原本因为非生非死的尸骸而使得师公占据上风的战局,瞬间扭转。 ――酆都曾中门紧闭,鬼差不出,言人间无救。 但,即便他们不曾出现,却也没有任何驱鬼者,任何鬼怪,胆敢轻视酆都。 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士,也随主将入主酆都,于阴阳生死之间沉默悍守。 而当十万阴兵重新出现在战场……他们凌驾于绝对的胜利之上。 燕时洵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唇角微勾,冷笑一声迈开长腿。 “南天还在师公那里,我去把他带出来。” 燕时洵的眸光沉沉:“南阿婆曾经以自己的死亡来毁掉师公的力量,不能再让师公杀死南天,重新得到力量。” 邺澧微微颔首:“做你想做之事,不必有任何顾虑。时洵,我在你身边。” 燕时洵深深看了邺澧一眼,然后纵身一跃,直冲向师公所在的位置而去。 邺澧也随之动了起来,在师公没有注意到燕时洵之前,就踏在半空的黑雾中,一步步走向师公。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师公,狭长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视线锋利如有实质,让被注视着的师公有种被千刀万剐的疼痛错觉。 邺澧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却裹挟着狂风与沉重威压。 仿佛整个天地都垂眼于此,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向师公压顶而去。 师公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而颤抖。 他再也保持不住冷静。 冬至祭被恶鬼入骨相破坏,让他无法得到力量,就连他视为最大底气的尸骸,都被鬼神轻而易举的压制,甚至没能威胁到驱鬼者。 他此时就像是棋盘之上打空了所有底牌的对弈者,可对面,却大军压阵,虎视眈眈,威严不可冒犯。 狂风吹卷起邺澧墨色的长发,他像是从天上而来,悬空踏着黑暗走向罪孽的魂魄。 死亡在他脚下,尸骸垒就神台,而鬼神高高在上,漠然俯视人间,看着将要迎来审判的魂魄在他脚下颤抖畏惧。 “南和也,年三百有二,杀戮生命两千四百六十九,囚困魂魄三千七百八十三。逃避酆都审判,扰乱生死秩序,妄图夺取大道以成神。” “累累罪行,无任何可辩驳之处。” 邺澧居高临下俯视师公,不带一丝情绪的冰冷陈述:“酆都没有你的位置,人间与地府没有你的名字,你不存在于任何之地,没有归处。” “唯有最后的下场――灰飞烟灭,永世不存。” “此为,酆都判。” 邺澧每说一个字,师公面容上的恐惧就加重一分,下意识的摇着头往后退去,想要拉开与邺澧的距离,好像这样就能延缓既定结局的到来。 而与此同时,师公也丝毫不敢懈怠的在拼命汲取从棺材中传来的力量。 皮囊下棺材的存在,让师公的形象看起来狰狞可怖,甚至黄色的菊花从他的口鼻眼中冒出来,在每一个皮肤的伤口中摇曳开放。 但即便狼狈不堪,师公也再也不顾上。 他就像是将死却畏惧死亡的老人,为了最后一线生机,已经豁出去所有。 但是,注意力全都被上方的邺澧吸引去的师公,却没有看到…… 就在他的身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敏捷而无声无息的靠近。 燕时洵让自己隐没于黑暗之中,将黑雾当做自己最好的遮挡物,迅速从空中跃下,敏捷灵活如大型猫科动物的身躯借助着山壁上的每一个石块凸起,不断在跳跃间调整身姿和方向,让自己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无声的从师公背后靠近。 战场上,阴兵对尸骸单方面的斩杀还在继续。 但是,那些将士们却像是早就认可了燕时洵身份一样,不仅没有阻碍燕时洵的行动,反而会在他经过的时候,瞬间分开一条通路,手中长剑为燕时洵扫清障碍,沉默却恭敬的躬身,目送燕时洵疾驰而过。 尸骸被将士们钉死在刀戈之下,不让这些非生非死的怪物,有半点干扰燕时洵和邺澧的机会。 燕时洵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也不由得在疾驰间回身,疑惑的向两侧的阴兵看去。 然而,他却只得到了一个恭敬的垂首。 燕时洵:……?有那么一丝诡异,好像这些阴兵也奉他为主一样。 不过时间紧迫,所以燕时洵只是将疑惑暂时放在心中,就重新向自己的目标而去,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落在了师公身后。 当师公在心神剧烈动摇之时,所有的注意力和戒备都放在前面的邺澧身上,却因为慌乱而出现了破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燕时洵在靠近。 等师公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南和也!” 厉声暴喝之下,燕时洵的手掌抓向空气,金光便将空气化作长剑,被他牢牢握紧在手中。 然后,从后方直指向师公的头颅。 “罪孽,该还了!” 邺澧和燕时洵一前一后,同时迅疾而动。 第228章 晋江 师公万万没有想到,燕时洵竟然会在他失去对后方的戒备的时候,趁势而上,从后方攻击他。 原本师公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身前,防备着来自鬼神的攻击。 可他却没料到,身后的燕时洵竟然会和前面的鬼神一起行动,这让他即便想要抽出力量,转而对付后面的燕时洵,都做不到。 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被前后夹击的师公,只能在满心的愤怒和惊恐之下,眼睁睁的看着强大到遮蔽天地的力量迅猛向他袭来。 燕时洵过快的速度带起一连串爆鸣声,手中紧握着的由一个个金色符文组成的长剑划破空气,顷刻间便抵达师公身后。 锐利的剑气让师公重新回想起,身为人时的种种恐惧和痛苦,柔软的人皮不堪一击。 邺澧抬起手臂,冰冷的指尖指向师公,动作间,鬼神的强横力量如猛兽嘶吼而至,狂风呼啸如厉鬼哭嚎,阴冷的将四面八方所有的退路斩断,风刃像是无形的牢笼,将师公笼罩其中,避无可避。 师公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感受着锐利的剑刃从身后一点点没入他的头颅,劈开神魂凝聚之处。 剧烈的疼痛降临,师公无法忍受的大声嚎叫起来。 他紧皱成一团的脸狰狞扭曲,再也看不出一丝曾经的高华慈悲。 像是漂亮却虚假的外壳被无情扒下,露出丑陋真实的内里。 脚踩着生命做台阶,妄图抓住九万里青天的魂魄,哪里是什么神? 分明是恶鬼。 在毁天灭地的疼痛之下,师公激烈挣扎,想要从符文化作的长剑上逃脱开来。 但是所有注意力都被疼痛吸引去的师公没有注意到,他浑身的人皮都在因为来自邺澧和燕时洵的力量而燃烧着。 明亮的火焰跳跃,所有盛开在人皮上的菊花都被火焰笼罩其中,伸展的花瓣迅速卷边枯萎,眨眼间便烧灼成灰烬散去。 火舌舔舐着人皮,皮肉焦臭和血腥气混合而成的难闻味道弥漫开来,焦黑在人皮上迅速蔓延碳化,碎片脱落。 师公的惨叫撕心裂肺,却撼动不了燕时洵坚定果决的神智。 燕时洵一手紧握长剑,唇齿间清晰低沉的吐露出杀鬼咒,让师公即便挣扎得再激烈也无法逃脱,另一手则毫不犹豫的伸进火焰之中,直探向师公被烧毁出大洞的人皮。 但火焰却避让开了燕时洵的手掌,像是有意识一般向两边拨去,为燕时洵展露出了一条直抵师公的通路。 被师公吞噬的棺材,在人皮下清晰可见。 原本爬满整具棺材的菊花花纹和开满棺材的艳丽菊花,像是被火焰吓退了一样,潮水般退去,却依旧逃不过火焰的凶猛追击,只能拼命晃动着花瓣然后被灼烧成一把灰烬。 整座南溟山中,所有盛开着的菊花,都仿佛被师公此时身上的火焰所点燃,迅速在山中蔓延开来,明亮炙热的火焰跳跃在山中每一寸菊花盛开的角落。 但那些火焰却半分没有波及蔓延到旁边的植物和土地,像是专为烧噬菊花而来。 即便是清澈的河水之中,菊花也依旧无法逃脱被烧灼殆尽的结局。 河水波动荡开层层涟漪,倒映出跳动的火焰。水中之火,美艳而诡异。 无论上游还是下游的长寿村,或是南溟山山阴背面早已经荒芜的南村,还有深藏溶洞的地下暗河,抑或是南溟山外围的地界。 只要有菊花盛开的地方,便有明亮的火焰熊熊燃烧,刺破一切黑暗,将黑夜映得火红明亮如霞光坠地。 下游长寿村里,路星星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点亮光。 他重重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却发现不远处村子里盛开的菊花丛,竟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路星星呆滞了片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赶紧抬手揉了揉被腐尸腥臭血肉糊了一层的睫毛,想要看清眼前的场景,却忘了自己的手上同样堆积着大量的血肉脏兮兮的,反倒把污血揉在了眼睛里。 路星星一边因为眼睛疼得哇哇乱叫流出生理性眼泪来,一边疯狂眨眼努力让视野清晰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那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不仅是村子中央大片大片的菊花,就连每一栋小木楼旁边,甚至肉眼容易忽略的阴暗处,都燃烧起了熊熊火光。 路星星惊呆了。 “我的亲老天爷啊……” 他失神的低声喃喃:“我这个师婶,到底什么来头啊,师叔是不是过于牛了,这都行?” 与此同时,路星星也打了个寒颤,心中畏惧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下定决心,以后师婶说东他不往西,师婶说闭嘴他不说一个字,绝对做个乖巧听话软萌的大师侄砸。 路星星:弱小,可怜,软萌QAQ。 不过直播主屏前的观众们,倒是没有看到这一幕。 早在路星星愉快的哼着歌在被暂停的战场上撒欢时,视频平台就已经被他吓得一口水喷出来,赶快让技术人员对主屏画面做了降低清晰度处理,高清的屏幕硬生生倒退了四十年画质,还滋滋啦啦闪着雪花点。 让主屏前的观众们看着满屏的色块一头雾水,愣是没看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燕时洵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菊花上。 他的视线死死的落在师公破开了的大洞的人皮上,探手进去,准确而有力的拽住了棺材一角。 就在燕时洵的手掌与棺材相接触的时候,从棺材里忽然间响起了“砰砰!”的击打声。 将原本全神贯注的分屏观众们吓了一大跳。 有的人甚至啊啊惨叫着把手机扔了出去。 燕时洵却早有预料,丝毫没有被吓到。 并且,有声音传来,就说明南天还活蹦乱跳的没死,反倒让他稍稍放心了些下来。 燕时洵之所以这么急切的要靠近师公,就是因为棺材里的南天。 不仅是因为南天的死亡会为师公增加力量,让有了喘息机会的师公,有可能再一次从邺澧手底下逃脱。 也是因为南天本身。 燕时洵在梦境中看到了南阿婆,可以说,南阿婆不仅将南天从噩梦中救了出去,也将至关重要的提醒给了燕时洵。 南阿婆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虎作伥,主持了祭祀为师公增加了力量。这是她的恶因。 但是,从南阿婆因为酆都的审判而歪打正着恢复了记忆之后,痛恨师公所作所为的她,就已经在偿还恶果。 当南阿婆为了阻止师公而死亡的时候,她的罪已经被偿还干净,剩下的只有功德。 而燕时洵也感谢南阿婆对自己的提示。 燕时洵不想让南阿婆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做出的努力,付之东流,也不想让南天受到伤害。 因此,他才舍弃了更加妥帖却耗时更长的方式,选择了虽然快但风险更大的方法。 好在,虽然燕时洵为了不惊动师公,而没有将自己的计划诉之于口,但邺澧却依旧从燕时洵的眼神和神情里,读懂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两人配合无间,以几乎融为一体的默契,完成了对师公的前后夹击。 也让燕时洵赶在了师公对南天的魂魄造成切实伤害之前,触碰到了棺材,能够将南天救出来。 南天是被胸口前的滚烫惊醒的。 他本来恍惚看到了神仙,就和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和蔼慈悲,所以,当神仙说要让他幸福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再一晃眼,南天就发现自己身处于被菊花开遍的花园之中。 小木楼的窗前,藤椅轻轻晃动,像是主人才刚刚起身离开。 南天觉得奇怪,小心翼翼的从花丛中走过,想要看清小木楼里是不是节目组的人。 他总觉得花园的模样让他眼熟,似乎是在节目组所在的小木楼附近看到过。 但是,不等南天走进小木楼,就发现一道弓着腰的衰老身影出现在窗户后面,严厉的看着他。 南天惊呆了。 要是……他的阿婆还活着,还在衰老下去,也许,就会是此时他看到的模样。 “阿婆……”南天低声喃喃着,不敢置信的走过去。 他忘记了之前阿婆在噩梦中对他的叮嘱,记忆中只能留下幸福和快乐,所有的烦恼都会被从源头抹去。 南天只记得,神仙说会让他的生命幸福。 他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现在真的就在桃花源里,就连已经被父母说是死去的阿婆,都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花园,阳光,小木楼,还有他爱的阿婆。 他们会幸福安稳的活下去。 燕时洵没能来救自己,没能给自己的幸福,神仙做到了。 南天恍惚想着,啊……原来自己之前,都信错了神吗? “醒醒!” 衰老的妇人却暴喝一声,恨恨的一掌拍在旁边的墙壁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南天:“这个傻孩子,被骗了都不知道!” 竟然真是阿婆! 南天迷茫的看着阿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重逢毫无喜悦。 南阿婆却推搡着让南天往花园外走:“走,立刻就走!离开南溟山……” 不等南阿婆把话说完,也没有留给南天向南阿婆询问原因,问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花园中的菊花丛,就忽然燃起猛烈的火焰。 南阿婆停下了推搡南天的动作,两人同时愣愣的看去。 南天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小被南阿婆保护得很好,又早早被送离了南村,因此虽然有神婆的血脉,却没有传承到真正有用的知识。 他只是看着火焰满头问号,甚至惊慌的想要去找水救火。 但南阿婆却看着那些在火焰中迅速被烧成灰烬的菊花,迟缓的意识到了什么。 跳跃着的火焰倒映在她苍老浑浊的眼睛中,而她眼珠下隐隐渗出来的血红色,也迅速褪去,变成了常人会有的模样。 南阿婆不可置信的轻声呢喃:“他做到了,那个进了梦的驱鬼者,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南天奇怪的看着南阿婆:“阿婆,你认识燕哥吗?” 南阿婆皱眉重复他的称呼,南天点点头,毫无防备的道:“嗯,燕时洵,燕哥是很厉害的驱鬼者。” 就在南天说出燕时洵名字的瞬间,整个花园忽然掀起狂风,火焰跳跃狂舞,灰烬被吹散在风中。 南天被风吹得下意识偏头闭眼。 然而,当他察觉到风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睁眼再看去时,却发现周围原本阳光明媚而悠闲的场景,全都荡然无存。 就连阿婆也消失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身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就像是投影仪被关闭,原本投射出来的美好却虚假的场景全都消失,只剩下了冰冷冷的真实。 南天心中一急,喊着阿婆就想要往前跑,寻找阿婆的身影。 却没料到,他刚一往前跑,脚下就像是踩空了一样猛然向下坠去。 强烈的失重感吓得南天大叫。 “啊啊啊啊!!” 南天大叫着,猛然睁开眼。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却有很多金色的丝线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是蘑菇的根须一样全都扎在他的身上。 这样诡异的场景惊得南天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同样也因为过载的刺激,让他忽然回想起来了一切。 他这是……在棺材里。 胸口灼热发烫的织物唤回了南天刚醒来还迷茫的思维,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到,那些扎在自己身上的金色根须,竟然无火自燃,在棺材狭小的空间中燃烧起一团团火焰。 南天被吓得不轻,一边喊着“燕哥救我!”一边下意识捶打棺材,急切的想要从棺材中逃离出去,生怕自己被这些火焰烧死。 而在棺材外,在听到隐约传出来的呼唤声后,燕时洵原本肃杀冷酷的眉眼微微和缓,心脏落回胸膛。 隔着惨叫挣扎的师公,燕时洵抬眸与邺澧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需要燕时洵说任何话语,邺澧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鬼神冷肃的眉眼染上笑意,朝着心爱的驱鬼者微微点头,回应了他。 然后,邺澧伸出手臂,在师公惊恐畏惧的目光中,一把扣住了师公的天灵盖。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将整个天灵盖都牢牢扣在其中,然后逐渐收紧,用力,威压铺天盖地而下,是能够将寻常人瞬间碾压成肉泥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惨烈而饱含惊惧。 他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向邺澧求饶。 妄图窃取大道之人,只有在真切的死亡恐惧来临的时候,才会真切的感到后悔。 但是,没有任何魂魄中的善恶能够逃过邺澧的眼眸。 邺澧早在二十年前,就看透了名为南和也的魂魄,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披着慈悲外皮的恶鬼。 那时,师公舍弃了一切才侥幸挣得一丝机会,从邺澧手中逃脱。 而现在,有燕时洵在。 那最后一线不应该留给罪孽魂魄的生机,重新回到了大道中。 师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真正成为神。 但他也永远都会差这一步。 只要大道生机不绝,恶鬼入骨相行走人间,天地大道的奇迹,就会出现。 当燕时洵与邺澧合二为一……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 ――人有千卦,而天地,只需一算。 邺澧不准备再让师公逃脱,于是连让对方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给。 在他收紧的手掌之中,师公的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像是硬生生捏碎了整个颅骨的骨骼。 师公的面容狰狞扭曲,几乎看不出人形来。 只像是一团皱巴巴的破布,被邺澧攥在手中。 而在鬼神丝毫不加压制的强大力量之下,强烈的疼痛几乎让师公晕厥过去,这份疼痛甚至已经压过了师公浑身人皮的灼烧之痛,让他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师公视线看不到的背后,燕时洵手中的符咒化作利刃,将整张人皮从后面从上至下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像是一张被强制摊开的破布。 原本被人皮包裹在其中的棺材,“砰!”的一声,从里面摔了出来。 燕时洵眼疾手快,在棺材与人皮脱离的瞬间,立刻一脚将棺材踢飞出去,让棺材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人皮。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重新严肃起眉眼,朝邺澧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南天已经脱险。 在没有了从南天处供给来的力量之后,原本就被阻断了生机的师公,立刻显得更加萎靡。如果不是被邺澧攥在手中,他都会瞬间委顿于地。 邺澧垂下鸦羽般浓密的眼睫,看向师公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南和也。”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所有你给予他人的苦痛,都将回到你自身,此为,因果循环之理。” “所有魂魄与生命承受苦痛的岁月,都会成为你苦痛的时长。” “你要在酆都经受烈火焚身之苦,直到偿还尽所有时间,火焰才会熄灭。直到那时,你的魂魄才会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 “直至彻底消亡,你都不会有一刻安宁。” “此为,酆都判。” 邺澧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天地垂眼,大道应和。 对师公的判决,于此刻生效。 师公原本就被烧灼焦黑的人皮,瞬间“呼!”的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将他彻底包围,变成了一个火团。 他的魂魄将被囿困于火焰之中,直到烧灼尽他所有的罪孽,偿还完上千生命失去的人生。 待千年过后,他才能够得到解脱。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公原来让那些死去的生命得到的痛苦,从这一刻开始苦果自食。 即便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后悔,也只能一边痛苦哀嚎,一边悔恨流着眼泪,憎恨自己曾经的妄想和罪孽。 此后千百年,若有人得以进入酆都,就会看到被置于酆都鬼城中的用于照明的火焰中,无时无刻不再哀嚎着挣扎着的魂魄。 那是名为南和也的魂魄,在重新经历那上千人曾经感受的痛苦。 邺澧厌恶的看着手掌中的燃烧成一团的师公,然后随手一抛,将火球扔下山崖,坠向万丈深渊的黑暗中。 立刻就有阴兵接住了火球,将其带往酆都,经受刑罚。 燕时洵漠然注视着这一切,对师公的惨叫声听而不闻,没有半分动摇。 那些死于长寿村的人,还有南村被祭祀的魂魄……他们的怨恨和执念,终于可以因为师公的彻底溃败而放下了。 即便那些人其中,很多魂魄都因为过分残缺而失去了再一次投胎的可能,但,这样的结局,也足以告慰他们的魂魄,让他们终于能合眼,得到安息。 只差一步成神,只差最后一次的冬日祭。 但这是,永远都不会被举行的祭祀。 与此同时,整座南溟山,也在发生新的变化。 阴冷的死气散去,不该存在的充沛生机也渐渐落回到土壤中,重新滋养大地,孕育山水,菊花烧尽后的灰烬被山间冷冽的清风吹散。 上游长寿村里,那些成百上千、承载了每一个生命最后也是最痛苦记忆的小木楼,轰然倒塌,溅起一地尘埃。 不少枯骨和曾经留下的物件从其中滚落出来,然后迅速风化成灰。 魂魄最后的执念散去,留在人间的遗留之物,也再也没必要了。 腐烂腥臭的气味被风吹散,山林间凛冽清新的植物气息覆盖过来,将上游长寿村持续了几十年的苦痛,都轻柔的安抚其中。 像是母亲温柔的拍着婴孩,哼着摇篮曲轻轻摇晃,哄着婴孩入睡。 成百上千的残魂最后看了人间一眼,然后,微笑着阖眸,于天色将亮之前消散于天地。 轰然巨响之中,柳名惊恐惨叫着想要逃离,却在奔跑中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开始从下至上的腐烂成枯骨,并且迅速蔓延向上。 他化作了一把枯骨,跌进了尘土中,然后和那些尸骸一样风化。 和柳名相似的,还有长寿村中的所有村民。 所有那些在悬棺之中死而复生,成为师公口中得到了幸福和新生的长寿村村民的非生非死的怪物,都在天地重新掌控南溟山的瞬间,将原本偷来的生机,还了回去。 生与死重新分开,阴阳之间的秩序归位。 邺澧也解除了对南溟山改变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回到了本应有的生死状态中。 锁链声拖行于地的声音,从飘荡着薄雾的幽暗山林中隐约传来,死寂空灵。 那是阴差前来接引亡魂前往地府的脚步声。 无罪者往生,有罪者,打落地狱。 柳名等村人,将在那里,偿还他们的罪孽。 潺潺流淌的河水冲刷而下,将上游的灰尘混入其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变得浑浊。 却是真实的瑕疵。 假花不需要经历痛苦和生老病死,却也同时没有生机,只是虚假的鲜活。 唯有真正的植物,有虫害,有枯枝残叶,但也同样可以在阳光下舒展,在雨露下轻晃。 那是生命。 下游长寿村中,节目组众人只觉得头昏脑涨,连带着四肢都发冷。 他们昏头昏脑的从地面上爬起来,茫然的向四周望去。 张无病看着在火烧过后还残余着焦糊味道的村子,被四周飞溅血肉的可怖场景吓到了。 ――尤其是,就在他不远处,路星星一手提着沾满血肉的刀,一手满是血液的在摸着同样全是血的脸。 看起来简直像是恶鬼地狱图一样可怕。 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的张无病懵逼的看着这一切,随即,一个虽然荒谬,但因为他的体质而变得极为合理的猜想,从他心中冒了出来。 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那这里就是地狱? 张无病嗷呜呜的哭了出来,伤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燕哥啊呜呜呜,你最可爱的小病病死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听到声音回头的路星星:“???” 怎么回事,张导被吓傻了吗? ――路星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么可怕,就像是杀人狂魔一样。 而放在这样的场景中……那就是吃人的厉鬼。 在路星星满头问号的茫然中,节目组其他人和救援队众人,也都迟缓的醒了过来。 不过,所有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第一眼都看到了路星星此刻的形象,差点吓得连心脏都从嗓子里蹦出来。 “卧槽!!!” 路星星歪了歪头,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嗯?” 而直到那团火球消失在黑雾之中,连同师公的惨叫也消失于群山之间之后,燕时洵才冷漠收回目光,迈开长腿,走向被他踹到一旁的棺材那里。 因为之前只想着要让南天立刻远离师公,省得师公再找到机会伤害南天,所以,燕时洵也就没顾得上南天的舒适性考虑。 棺材先是撞到了山壁上,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整具棺材都在翻滚了几次之后彻底倒扣向下。 被关在里面的南天,自然也跟着棺材体验了一次野性纯自然过山车的感受。 南天被摔得七荤八素,差点直接在棺材里吐了出来。 而在那些菊花都化为灰烬之后,棺材上的花纹褪尽,只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棺材,这一点重量对燕时洵而言,翻个面自然是轻而易举。 燕时洵一掀开棺材,南天就立刻一手捂着嘴,一手扒着棺材边缘,努力把自己从棺材里撑出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赶紧颤巍巍的迈出棺材踉跄跑到一旁,扶着山壁大吐特吐了起来。 燕时洵挑了挑眉,唇边漾起笑意。 不错,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很有活力,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要是南天知道燕时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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