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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她此时再看燕时洵,已经不敢像之前那样轻视,而是警惕到极点。 燕时洵大概感知了下自己的伤口,猜到杨朵本来是想要直接奔着自己心脏和大脑去的,但是却偏偏被他避开了所有的要害。 虽然四肢和腰腹受伤同样严重,但好在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他喘了口气,牵动着嘴角扬起一个笑,微微仰身向后:“做得不错,看来阴气还没有拿走你所有的理智――不,应该说,正是阴神在引导着你行事。” “用自己全部拥有的东西,记忆,魂魄,姓名,去换一份虚幻的力量。杨朵,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方向了吗?” 即便身处劣势,燕时洵却没有半点惊慌。从身体里大量流出来的血液几乎让他变成了血人,他却还在笑着,仿佛最后的赢家,眼神里带着悲悯:“真可怜啊,杨朵。” “你曾经手握着最珍贵的东西,却被你亲手放弃了。” “我不在乎。” 杨朵的声音阴冷:“倒是你,死到临头,还满嘴花言巧语。”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面的路星星和赵真也恰好走进了祠堂。 他们看着重伤与杨朵对峙的燕时洵,目露震惊:“燕哥!” “燕先生!” 燕时洵听到了呼唤,却没有回头。他掀了掀眼睫,笑着看向杨朵:“你猜,是你去杀他们的动作快,还是我拼上一切杀了你快?” 杨朵缓缓将视线从那两人身上移回来,看向燕时洵的目光阴狠。 他却只是笑着歪了歪头,因为牵扯到脖颈和锁骨的肌肉而咧了咧嘴角,“嘶”了一声。 然后,他道:“我不介意你试试,而且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我们如果各自拼上全力,到底是谁会赢。不过很遗憾,我们恐怕没有机会知道了。” 燕时洵的目光从旁边几人的身上滑过,然后他伸出手,咬着牙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肌肉,摸向自己的口袋,将手机拿在了手上。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就像我之前问过你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毫无准备的站在你面前?” 燕时洵晃了晃手机,笑道:“杨朵,你死的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这东西吧?家子坟村的村民用的人也不多,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笑得意味深长:“人要懂得跟上时代啊,画地为牢可不行。” 说着,他按下了手机界面上的播放键,一段录音被放了出来。 “我要带江嫣然回家,她叔叔没能做到的事,我要接过来,继续下去。” 那个声音苍老却坚定,回荡在安静的祠堂中,掷地有声:“我已经为之奔走了几十年,我不怕再耗费下一个几十年!到我死,我也不会放弃。离家的孩子,该回来了。” 如果是官方负责人在场,他会听出来,这是那位老警官陈锐的声音。 但杨朵却并不知道,她疑惑的看向燕时洵,嘲讽道:“这就是你的准备?” “正是。” 燕时洵大方点头:“从江嫣然明显高于其他人的理智程度和自由度里,我就猜到了江嫣然绝非被你控制的,我甚至一度以为她是阴神。她的力量,恐怕与你不相上下。” 杨朵嗤笑:“所以呢?” 承认了,很好。 燕时洵在心中打了个对号,不急不缓的道:“杨云会出现在祠堂里,让我意识到另一件事――江嫣然,也在这里。” “家子坟村独特的地理位置确保了这里更加容易诞生阴神,但是,一旦阴神形成,这里就会形成气眼旋涡,所有阴气都逃不出这里,鬼魂自然也一样。而你,你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燕时洵平静道:“杨朵,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一直待在家子坟村的。杨云想要去找他的母亲,那江嫣然难道就想留在这里吗?” “不。只是大量的阴气蒙蔽了她的理智,让她忘记了生前大部分的记忆,只记住了仇恨。她忘了,还有人想要带她回家。” 燕时洵忽然抬起头,看向祠堂里一处空荡荡的地方,扬声道:“江嫣然,难道你就想永远呆在一个全是仇人的地方吗?你的叔叔也死在这里,你不想带他回家吗?” “也许你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你,也有人奔你而来。还记得当年官方机构派人来救你,最后差点死亡的年轻警官吗?” 燕时洵的声音沉稳,充满说服力:“他叫陈锐,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叔叔死之前拜托他,将你带回家。他一直在找你,他想带你回家。” “江嫣然,几十年了,你和你叔叔,该回家了。” 声音落下,祠堂里恢复了寂静。 然而很快,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泛起涟漪。 江嫣然冷肃着面容,身形缓缓出现。 “陈……锐?”她轻声重复着,眼中带着空洞的迷茫。 杨朵愕然的看向江嫣然,原本凶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慌乱:“嫣然,他是骗你的,就像当年杨老三骗了你叔叔杀了他一样!不要相信他!” “你慌了,杨朵。” 燕时洵噙着笑意,轻柔的问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江嫣然身上同样聚集着阴气,如果她反抗,你不一定能赢?” 杨朵的视线恶狠狠的扫过来:“闭嘴!” 但是燕时洵却重新点开了手机的播放键。 老警官在与他通话时被他录下来的声音,循环播放在祠堂里。 杨朵慌张,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 而江嫣然,却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录音里,逐渐想起了一切。 是啊……当年,她记住了一双明亮坚定的眼睛。 那个人告诉她,他一定会带她回家。 原来,他叫陈锐啊…… 原来,有人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啊…… 江嫣然愣愣的看着燕时洵,一行泪水,顺着脸颊静静的滑落下来。 “有人,想要带我回家?” “是。”燕时洵郑重道:“你该回家了,江嫣然,你的家不在这里。还记得吗?你和你叔叔的家?” “他被家子坟村的人杀死,难道你想要让的尸骨和魂魄也一直被困在这里,让他日夜与仇人相对吗?你叔叔为了带你回家,拼上了性命,现在,轮到你带他回家了。” 杨朵目眦欲裂,尖声高喊:“闭嘴!” 燕时洵却听而不闻,反而刻意放缓了声线,让自己听上去更加柔和而诚恳:“江嫣然,带他回家吧。” “……回,家?” 江嫣然缓缓眨了下眼,那些被阴气吞噬的记忆和情感,在她的意志之下忽然像是开闸后涌来的洪水。 在燕时洵的帮助和她自己的意志下,她开始记起了一切。 “回家,回家,我的叔叔在等我回家。”江嫣然哭哭笑笑:“我要将那些恶人送上审判台,我要让他们得到判决!” 她明亮的眼眸变得锐利而清晰,抬头看向杨朵,一字一顿的道:“我不会,留在家子坟村。” “杨朵,我很感激我死后你帮了我,但是,我绝不容许因为你成为了阴神,而将我和叔叔困在这里。” 江嫣然原本的笑容荡然无存,在此刻,她露出了一直被她掩藏在笑容之下的,厉鬼狠戾的一面。 她脚尖点地,像一颗炮弹一样裹挟着狂风与破空的尖啸,以不可被阻挡之势冲向杨朵。 “杨朵,你别想成为阴神!” 杨朵惊愕,随即也凶狠迎战。 厉鬼斗法,天昏地暗。 祠堂中狂风大作,将所有牌位掀翻在地,而风声尖啸如厉鬼哭嚎。 在这样近在咫尺的危险与狂风中,燕时洵修长的身形站立在原地,疼痛和重伤没能稍微弯折他笔直的脊背。 他垂眸轻笑:“杨朵,这才是,我为你做的准备。” 第111章 喜嫁丧哭(42) 因为有了宋一道长的队伍在前面遇袭,所以后面马道长带着陈警官赶来时,也有了防备,做好了通过盘山公路时遭遇那些骸骨的准备。 ――夏季汛期后,能通向家子坟村的路,只剩下这一条了。 只是令马道长感到意外的是,盘山公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骸骨的踪迹。 不,就连阴气也消失不见了。 马道长虽然疑惑宋一道长什么时候修行突飞猛进,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因为担心节目组众人和宋一道长他们的安全,也马不停蹄的赶往家子坟村。 他本以为宋一道长一定已经进入了家子坟村,因为他打给宋一道长的电话显示没有信号。结果没想到,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停在公路旁边的车队。 马道长心里“咯噔”一下,他急急的开车过去,却发现车队里只有几个人影。问过才知道,因为公路封路,车队的人只好步行去了旁边的嘉村,准备从那里翻过月亮山进入家子坟村。 “不过负责人在出发前说,会在进入嘉村之后电话我们情况,但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接到电话,有点奇怪。” 车队的人道:“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按理来说应该到了才对。” 马道长立刻匆匆赶往嘉村,想要亲自确认宋一道长他们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刚刚转过山体,嘉村的轮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就让刚刚放松下来的马道长重新严肃了起来。 ――嘉村外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横倒着惨白的骸骨。 正如宋一道长所言,在盘山公路遇到的那些。 只是它们显然已经被先进入嘉村的宋一道长解决,变成一片碎骨散落满地,再无法起身。 马道长立刻意识到,恐怕宋一道长他们没有给留守车队的人打电话,是因为嘉村被骸骨袭击,他们还在苦于解决此事。 毕竟官方负责人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事情会滑向特殊事件的方向,车队里只有宋一道长一人会符咒,必然吃力。 他本想让陈警官和杨滨生暂时待在嘉村外,等他进入嘉村协助宋一道长解决嘉村的事情,确定没有危险后,再来接两人。 却没想到,被杨滨生一口拒绝。 “马道长,我也是姓杨的。就算这么多年我远离,却也无法洗清我的罪孽。” 杨滨生平静微笑,身上长久身居高位所带来的气场,让他的话即便平缓也带着令人不敢忽视的说服力:“这是我当年袖手旁观的债,我怎么能逃避?我随你一起进入嘉村,就算死亡,那也是我罪有应得。况且,我相信马道长的实力。” 陈警官也严肃道:“家子坟村近在眼前,我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止步。” 马道长错愕的看着两人,随即叹了口气:“好吧。” 原本几人只以为是骸骨袭击,但等真正进入了嘉村之后,几人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嘉村内,家家户户都是受伤后哀嚎哭泣的人,满地都是鲜血和骸骨。 甚至马道长还看到了不少明显已经死亡多时的尸体,在晃晃荡荡的从村路上走过,动作僵硬的想要攀爬进旁边的院落里,引起村民的一阵恐惧惊呼。 马道长立刻手掐法决冲了上去,暴喝一声“找死!”就伸手将那挂在围墙上的死尸拽了下来。 火焰燃烧在那死尸的身上,它发出凄厉的嚎叫,却很快就被烧灼成灰烬。 但更多的死尸闻到气味,不知道恐惧的向这边围了过来。 即便马道长的实力不俗,甚至杨滨生和陈警官也毫不畏惧的上手帮忙,但终究是比不过车轮战的逐渐消耗体力,而马道长备在身上的符咒也已经所剩无几。 那些死尸根本不怕被杀死,前赴后继的涌过来,想要杀死所有生人。 马道长骂了一句,本来准备再上前,却忽然发现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死尸墙后面,一具具死尸被拽飞出去,像是被人硬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 满身溅着鲜血的宋一道长眉目严肃冰冷,布鞋踩在死尸肩膀上借力从半空中飞过死尸墙,落在马道长身边。 马道长在惊愕后迅速回神,一边和宋一道长联手对付这些东西,一边向他了解现在的情况。 “我们进入嘉村的时候就发现,这些死尸和骸骨在攻击嘉村的人,我们来得晚了,已经有人被活活咬死和撕碎。” 宋一道长的眼睛里压抑着怒火:“我问过村支书了,他说这些年每逢鬼七月的今天,都会有鬼魂出现在嘉村,这是一个以前死亡的女性冤魂在复仇,而今天恰好是她的头七。” “只是往年那些鬼魂只是会扰乱村民的生活,却不会出手杀人,今年却是破了例。村支书说今年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骸骨和死尸,并且他指认出这些死尸都是隔壁家子坟村的人,从半年前两村断绝往来后他就没见过他们,但能确定半年前他们还是活着的。” 又一具死尸倒在宋一道长手下,他喘了口气,一边扫清这些没有知觉的死尸,一边引导着大家往村支书家走。 “村支书家后院建了镇魂井,虽然在12点整的时候突然自己裂了,但还有些残余的效果,我们的人和村里的人大都在那里,你们也去。” 宋一道长严肃道:“马道长,你帮我将所有村民都聚集在村支书家,既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必须要集中力量。” 马道长一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一直沉默的陈警官道:“虽然这样说很抱歉,但,我必须要去家子坟村。” 两人愕然的回头看向他。 陈警官却神色平静,没有半点对死尸的畏惧:“请不必为我考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曾经差一点就死在家子坟村,是我队友强行带回了我。但从那一刻起,我从没有一刻放弃对自己的怨恨,恨自己没有再努力一下,也许再努力一下,就能将江嫣然救回来。” “我追查了这件案子几十年,而现在,那孩子就在我咫尺之地。我不能再一次任由任何理由打断我将她救回来。” 陈警官满是皱纹的脸上,显露笑意:“死有何惧,最怕的,是我自己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那孩子。” “等等,陈先生,你不必如此,只需要再等一会……” “不能等了。” 陈警官缓缓摇头:“当年我队友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可是这一等,就是阴阳两相隔。我不知道如果我再等一次,是否还会发生什么。但是。” 陈警官抬头,直视两位道长,坦荡道:“多等一刻,那孩子就痛苦一刻,我不能再让我曾经犯过的错误重现。” “请原谅。” 沉默的杨滨生也忽然开口,带着官套但平和的笑意,道:“我会和陈警官一起翻过月亮山,进入家子坟村,哪怕等待我们的是死亡。” “请不用考虑我们,我们都是做错过事的人,所以,我知道那种折磨人几十年的愧疚有多难熬。当年我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逃离了杨氏宗族逃避,以为这样就能放过我自己,但迎接我的,却是更大的痛苦。” 杨滨生道:“江嫣然因为我的疏忽而被拐卖,如果她要杀我,我引颈受死。但,请别阻止我。” “你们……” 宋一道长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马道长一把拉住。 马道长向宋一道长缓缓摇了摇头。 他同样是做错过事的人,他没有救回野狼峰村落的人,那种痛苦纠缠他二十年,直到燕时洵解决野狼峰的千百魂魄,他才终于得以解脱。 所以,他能理解杨滨生和陈警官的心情。 死有何惧? 唯有愧疚,磨人至深。 宋一道长看着周围浑噩涌来的死尸,知道自己并没有时间劝说两人,嘉村还有很多村民处在死亡的威胁中,等待他们去救。 他只好叹了口气:“随你们吧,这是你们自己的道,其他人不修此道,就没有资格置喙。” 杨滨生和陈警官笑着向两位道长道了谢,在得到了翻过月亮山进入家子坟村的路线后,就转身前往了。 陈警官灰白的头发被夜风吹拂起,他的腰背佝偻,眼神却明亮坚定。 一如几十年前,那个满怀热忱的青年警官。 马道长愣愣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眼,然后一回身将旁边的死尸打翻在地,脸上浮现出笑意。 这才是,真正的修道者啊。 他们的道,就在他们的脚下。 …… 祠堂内,飞沙走石,樯倾楫摧。 原本竖立在墙面上的牌位,都在剧烈的震动下纷纷摔落下来,被拦腰摔碎,杨氏宗族的匾额也摔成了两半。一片狼藉灰尘,看不出曾经的香火旺盛,长明灯不灭。 就像是一个兴盛的宗族,终究被它自己摧毁殆尽。 江嫣然发了狠,她不再是之前出现在燕时洵面前的无害小女孩形象,而是真正如厉鬼狰狞,飞扬的裙角都是最锋利的刀刃,轻易就在杨朵的嫁衣上划开大口。 而她每一次与杨朵近身接触,握紧如骨爪的手都从杨朵身上硬生生撕下肉来,鲜血淋漓。 杨朵痛苦尖叫,越发狠戾,原本梳得整齐的鬓发被抓得散落下来,长发狂舞,双目赤红,血液流淌满面。 两人每一次交手,对祠堂而言都是一次地震。 但燕时洵却对巨大的轰鸣与颤动充耳不闻,他抬手,握住洞穿了自己的肩膀和腰腿、妨碍了自己动作的血线,然后低声默念着驱邪咒,那些血线顿时如烟花一样四散爆开。 而失去了堵塞的伤口,血液重新涌动,越发剧烈的向外流着鲜血。 燕时洵的唇瓣失去了血色,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失的还有体温,疼痛和寒冷让他的额前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打湿了碎发。 他迈开长腿,在厉鬼的交战中,从容不迫的走过,如闲庭信步。 “杨云,还能撑下去吗?” 燕时洵在张无病几人身前站定,垂下眼眸看向已经越发虚弱的杨云,却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道:“你不能再继续向杨朵输送力量了,这样下去,江嫣然会输。” 虽然江嫣然同样获得了聚集在家子坟村的阴气,但是因为她本身的渴望和执念并不是掌握家子坟村,而是离开。 所以,阴神的位置并没有落在江嫣然身上。 而现在,时间又一点点临近杨朵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逐渐获得属于阴神的权柄,力量几乎是指数式爆炸增长。 如果江嫣然不能趁着现在隐隐占上风的时候赢过杨朵,恐怕局面会向更糟糕的方向进发。 听到燕时洵的话,杨云的眼皮颤了颤,原本已经虚弱到几乎眯起来的眼睛重新费力的睁开,仰头看向燕时洵。 “燕,先生……” 杨云努力的让自己笑了起来:“对不起,我好像没能帮上你什么,我又一次失言了……我是个,满身罪孽的人,做的所有决定都是错的,没想到就连死后,也是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杨云。” 燕时洵平静的眉眼没有半点波动:“你只是为了你母亲复仇,你并不知道这会让杨朵成为阴神,也不知道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通晓万物的天地,你何须自责?” “做错了事的是那些杀了你母亲的人,你只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受害者,没有人能苛责你。所以杨云。” 燕时洵轻声道:“保留住你的力量,撑到去见你母亲吧。” 他缓缓蹲下身,没有让自己满身的鲜血沾到杨云已经虚弱不堪的魂魄上,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掌,隔空在空气中画着符咒。 这符咒模样奇怪,不是修道者常见的任何一种。 但如果老道长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来,并且大吃一惊。 ――燕时洵,竟然在反画驱鬼咒! 于是,原本用以驱离鬼魂的符咒,变成了巩固鬼魂的符咒。 杨云的魂魄在这符咒的作用下,慢慢稳定了下来。 杨土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杨云,泪流满面:“燕哥……” 燕时洵却站直了身躯,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杨土想要听什么,但是他却不能说那话。 因为……杨云,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保护杨土和张无病,还有其他所有人。为此,他作为魂魄存留的核心被杨朵搅碎,已经没有继续停留人间的可能了。 甚至可能,他已经无法支撑到被鬼差带走的时候了。 “杨云。”燕时洵低缓着声音道:“别让死亡战胜你,你母亲,在等你。” 杨云无力的掀了掀眼皮,随后笑着,虚弱的应了一声。 “好。” “我不能,再失言了。” 躲在祠堂边缘柱子后面的路星星和赵真远远看着这一幕,每一次巨大的轰鸣,都让路星星像个弹簧一样猛然窜起来,然后又心有余悸的缩回来。 赵真却愣愣的看着已经丝毫看不出曾经小女孩天真可爱一面的杨朵,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难过。 “那个孩子,本来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她才十六岁啊。”赵真有些哽咽。 路星星惊悚回头:“大哥,你认真的吗?那可是鬼啊!和你都不是一个物种,怎么可能安好心,是鬼就要杀好吗?没必要同情它们,它们可是会害人的。” “但燕先生……” “他是个怪胎,他师父也奇奇怪怪,那么大个海云观都能扔在身后不要,自己潇洒去了。要是放我我可做不到。” 路星星撇了撇嘴角:“但是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我可是海云观的弟子。” 赵真哭笑不得,却明显没有相信路星星的话。 他忧心忡忡的抬头,继续注视着不远处的战斗。 几番交手下来,杨朵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她也无法再从杨云身上吸收力量为自己所用,无法治愈自己身上受到的伤。 她原本精美的嫁衣已经被江嫣然切割得破破烂烂,整齐的鬓发散乱,珠翠不知散落何处,形容狼狈。 然而江嫣然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还在不间断的进攻。 杨朵大喘了口气,厉声问道:“江嫣然,在你死之后,他们把你叔叔的尸体刨出来,剥皮做成了人皮鼓,磨骨做成人骨手串用以压制你,防止你变成厉鬼复仇的时候,是谁帮了你?他们想要用你死掉的那个婴儿对付你,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帮了你?但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 “背叛我,背叛帮你的鬼!江嫣然,你与那些人何异!” 江嫣然原本凶猛掏向杨朵心脏的手,猛然顿住。 她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美艳的脸,看着杨朵那失去了眼珠的眼眶,面容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杨朵……” 但趁此机会,杨朵却迅速从江嫣然的手中矮身逃脱,直向远处奔逃而去,鲜红的指甲直指向柱子后的赵真。 她被伤得太重,急需要力量来补充。但是祠堂里的杨云那里站着令她忌惮的燕时洵,路星星身上又隐约传来不妙的气息,相比之下,只有赵真这个普通人是最安全的力量补充。 杨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了自己的行动。 赵真眼睁睁的看着那团红光直冲自己而来,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没有任何抵挡的动作。 燕时洵也从风声里察觉到了不对,他迅速转身,就发现在自己身后,本来属于江嫣然和杨朵的战斗里,其中一位当事鬼竟然临阵脱逃去袭击了别人。 而那个人,就是毫无自保之力的赵真。 燕时洵立刻大步奔向赵真,同时手指狠狠的从腹部的狰狞伤口上滑过,沾满了血液在空气中迅速勾画符咒。 但是他浑身的伤痛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和速度,即便他咬紧了牙关,无视痛苦拼命调动着自己的肌肉,但他还是落后了杨朵半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朵迅速接近赵真。 “杨朵……”赵真低低呢喃着,眼睛里满是迷茫。 他还记得在那如同梦境一样的世界里,他就是杨朵,体会到了她当时所有的绝望和哀求,那份情绪还残留在他心中,让他相信,杨朵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需要他的帮助。 然而此刻,杨朵的指甲却直冲自己而来。 他不想骗自己,但,他不是傻子。 他看得清楚,杨朵恶狠狠盯住自己的模样,明显就是为了来杀他的。 “为什么……” 赵真还在愣神,路星星却在错愕后迅速找回自己四肢的主控权,危急时刻一把推开了赵真,慌乱却坚定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噗呲!” 路星星的身躯僵硬住了。 他的瞳孔涣散,看着在自己面前的杨朵,而她鲜红的指甲,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心脏中。 猩甜的血液涌上路星星的喉管,从他的嘴角涌出。 但他却咧开嘴,向面目狰狞的杨朵,含着满口鲜血却笑着一字一顿的道:“哟,美女,看到那边的那个酷哥了吗?他是我师叔,真正有两把刷子的那种。你没听说有一句话叫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吗?你想要杀我之前,问过我师叔意见了吗?” 路星星颤抖着伸出手,努力想要将去触碰杨朵,将自己口袋里装着的黄纸符咒贴在她身上。但奈何他的体力实在跟不上他的计划,他无法做到燕时洵那样动作迅速,在杨朵的眼里这不过都是慢动作,而路星星也只是个垂死挣扎的傻子。 杨朵冷哼一声,指甲在路星星胸膛里搅动,心脏被她握在手里。 “愚蠢!” “本来不想杀你,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得我了。” 杨朵还待将路星星的心脏掏出来,但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悍的力量从自己身后冲来,她意识到是那个难缠的燕时洵,不想在这种重伤的状态下与燕时洵对上,他简直是个令鬼头疼的家伙! 于是她迅速抽回手,立刻向旁边冲去。 而她沾满了路星星血液的手臂,也已经在那份濒死时透露出来的死气之下被修复,枯骨重新变成白皙漂亮的手臂。 她阴狠着双眼,抬头看向对面的江嫣然:“叛徒,该死!” 燕时洵扑了个空,却迎面接住了无力倒下来的路星星。 在看清路星星胸口翻开的皮肉下跳动的心脏后,燕时洵瞳孔紧缩。 太重了,杨朵几乎差点掏出路星星的心脏,这伤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路星星,会死。 迅速流失的鲜血让路星星失去了力气,只能软软的搭着燕时洵的手臂,借力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路星星喘了口气,似乎想要像往常那样浑不在意的笑出来,但他一张嘴,却只有鲜血涌出来,打湿了燕时洵的黑色衬衫。 “对不起啊,燕哥,学艺不精丢我师父的脸了。” 路星星的声音不复他一向的活力,微弱得像是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你好像,说对了。” 燕时洵皱着眉,不顾及自己在用力时更加恶化的伤口,一边架着路星星支撑着他全部的体重,一边手掌下没有半点停顿的飞快沾着自己的血液,在路星星胸口的伤口上画着符咒,止血咒,驱邪咒,元神咒……一层层的叠加,符咒层层生效。 他咬紧着牙关克制着自己的疼痛,分不出分毫精力去理会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全神贯注的在拼命保住路星星的性命。 路星星勉强喘了口气,面色惨白的笑着:“看来,我师父这次真的要帮我收尸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毕竟他徒弟这么不争气,还总是惹得师祖生气,连他都受罚。能和我师父有一段师徒缘分真好,能遇见你也是,燕哥。”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道士了,不对,还有你师父。你们两个都奇奇怪怪的,但好像,你们这样却又更接近天地大道,我无法窥见的存在……” “闭嘴。”燕时洵冷笑着用沾着血的手掌,拍了路星星的脑袋一巴掌:“我花费这么多功夫救你,不是让你用来说话的,你给我撑住。” “虽然我不是海云观的人,但大致也算是你师叔,想死?”燕时洵嗤笑,眼神里是对死亡的轻蔑:“除非我先死。” 路星星靠在燕时洵坚实的胸膛前,仰头愣愣的看着燕时洵线条利落的下颔线,好半天,忽然笑了。 这份安心感,真是让人上瘾,体会过一次就不想失去。 他觉得,自己忽然能理解安南原他们为什么那么崇拜燕时洵了。有燕时洵当师叔,真不赖啊…… 而被路星星保护在身后的赵真,被路星星温热的鲜血喷洒了一身,直到燕时洵看向他时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的想去搀扶路星星。 “星星,路星星?” 赵真一个严肃的汉子都眼眶发红,颤抖的声线听起来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你为什么突然扑过来,她原本想要杀的是我啊,你本不必要这样的。” 路星星眼带不赞同:“所以我之前才和你说,那些鬼都和你不是一个物种了,你对它们心软,它们只想伤害你。只要是鬼都要杀,这可是我们这行里公认的规矩。” “况且,我可是海云观的道士,放一百年前我们都是要下山以身报国,殉道战场的。我在这,怎么可能让你受伤,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话音刚落,就被燕时洵屈指敲了一个爆栗,冷笑嘲讽道:“就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去再学个一百年再想着出师下山吧。” 然后,燕时洵将路星星交到赵真的手中,眉眼冷肃道:“我已经给他做了急救处理,短时间死不了,你看好他。” 在看到赵真点头后,燕时洵的手掌却握住了自己的肩膀,猛一用力让原本不怎么再流淌鲜血的伤口重新裂开,然后用自己的满手鲜血在赵真和路星星身上画上符咒。 他垂着眼眸,散落的发丝不掩眸中凌厉,口中低念:“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破不出,万邪破不开……” 微弱的金光闪过,符咒生效。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发丝的阴影投射在他的眼眸中,阴沉无光。 祠堂的一角紧张急救的同时,江嫣然也丝毫没有放松。 在意外得到了路星星的力量之后,杨朵浑身的重伤被修复,重新有了与江嫣然一战的力量, 江嫣然冰冷的直视杨朵:“你刚刚,利用了我对你的愧疚。” 杨朵笑得狰狞,鲜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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