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失,本应该紧致的皮肤变得松垮,与下面的肌肉都分离开来,像是豆腐一样失去了弹性,不知道已经死亡了多久。 而一直浸泡在水中,也让皮肤在腐烂的同时高度浮肿,让人觉得只要按一下,皮肤就会整个凹陷下去。 如此近距离的程度,路星星能看清那东西充满恶意和死气的眼珠,赤红色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择人而噬。 他想要伸手去阻止那东西,但是却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伸出肿胀惨白的手臂,推开了浴室的窗户。 “吱……嘎――” 随着冷风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东西。 它笨拙迟缓的跨过窗户,然后从路星星身边擦身而过,向里面走去。 路星星被充满了浴室的臭味差点恶心到吐出来,那股子陈年腐败的味道混合着超市内后的闷气,直冲天灵盖。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刺激,他短暂的夺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立刻回身往那东西的方向跑,下意识的伸手向怀里想要拿自己的符咒。 可是路星星摸了个空。 触手所感受到的,只有被寒风吹得冷硬的肌肤,鸡皮疙瘩一粒粒在手指下凹凸不平。 这时他才想起来――是了,自己是在洗澡,当然不会随身带那些东西。 而就在路星星走神的这几秒钟,那东西已经推开了浴室的门,走进了小楼中。 “砰!”的一声,浴室门摔上,路星星扑到的只是门板。 他哆哆嗦嗦的用僵硬的手指急切的想要拧开门锁,但是寒冷之下手指几乎失去知觉,完全不听从大脑使唤。 路星星急得直用身体撞门板,想要赶紧出去追那个东西。 但越急越是出错误,平日里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开门动作,此时却艰难无比。 还是赵真听到了浴室的声音,奇怪的走过来:“路星星,你是洗完了吗?洗完就出来,别玩门。” 赵真觉得自己已经逐渐开始习惯自己这个幼儿园老师的身份了,对待路星星这样的大龄儿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充满了耐心和无奈,还试图教会路星星不要玩水。 本来等在客厅沙发上的赵真在走向浴室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味道从自己鼻尖飘过去,像是臭鱼烂虾的味道,还带着些许水汽的潮湿。 赵真心里奇怪,不知道小楼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他本没有当回事。 但是…… “滴答” 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赵真下意识循声看去,却看到了地板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行水渍,就出现在自己脚边。 就好像是……有人挨着自己的位置,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可是,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赵真保持着半扭过身体的姿势,就这样站在原地定定的往后看去,狐疑的目光扫过整个客厅,好半天才收回目光,重新向浴室走去。 浴室单薄的门板还在“砰砰砰!”的被从里面敲响。 赵真无奈:“你该不会自己把自己锁里面了吧?” 他摊了摊手:“我从外面打不开门,星星你自己想想办法,会不会拧开锁?顺时针旋转,来,跟着我说的做……” 虽然赵真没办法进入浴室帮路星星开门,但是他镇定的声音还是让路星星刚刚的急躁逐渐平缓了下来。 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努力定下心来,专心对付门锁。 这一次很快就打开了。 听到开门声,赵真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穿戴整齐的路星星。 结果门刚一开一条缝,赵真就瞥到了在昏黄灯光下闪着光的肌肤。 赵真:“!!!” 星星你个熊孩子!为什么不穿衣服?!我还在直播啊! 在意识到之后,赵真反应迅速,立刻转过身背对着路星星,然后一把捂住了肩膀上别着的分屏镜头。 观众们:[???] 因为赵真动作太快,他们根本没看清什么,就立刻被捂住了镜头。 即便有眼尖的,也只隐约看到了一堆斑斓色块而已。 “星星!”赵真又气又恼。 路星星纳闷的看了眼赵真背着身耳朵还红了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虽然好奇赵真到底怎么了,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浴室门终于打开的那一瞬间,路星星看到了那个东西的身影,从客厅一闪而过。 路星星顾不上赵真,立刻就往外冲,想要跟着那个东西看看它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路星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本能的察觉到了那东西身上的死气,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放任它进到小楼里有可能伤害到其他人! 路星星连拖鞋都没穿,直接就从赵真旁边冲出去,直奔向他看到那东西最后一眼的地方。 赵真本来以为,自己背过身去,路星星也就有时间去穿好衣服了。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光着就跑了! 在看到路星星一身带着水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光时,赵真错愕到张大了嘴,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看着路星星就要冲进客厅里了,赶紧迈腿追过去:“路星星,你给我站住!别再往前跑了!” 前面就是直播主屏了! 赵真心里又是庆幸又是紧张,一时间简直想要骂脏话了。 幸好他刚刚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分屏。 但不幸的是,主屏还开着,并且如果他来不及抓住路星星,恐怕整个主屏前的观众们都能看到路星星裸奔的豪放姿态了。 那一刻,赵真脑海中已经想出了很多种针对路星星的流言,几千万人目睹…… 他已经能看得到未来的灰暗了。 赵真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立刻加快脚步,拼了命的往前跑,腿撞到柜子也不管不顾,连指尖都在用尽全力的向前伸。 终于,在路星星跑进主屏拍摄范围之前,赵真一把抓住了路星星的手臂,将他强制拽了回来。 他一手抬起去关自己的分屏,一手直接将自己的外套拽下来,又急又气的直接把路星星裹住。 “你是疯了吗?” 赵真咬牙切齿:“你再往前走一米,就是主屏幕的范围,你是想让几千万观众同时看到你这模样吗?” 路星星一时没反应,只愣愣的注视着前面空荡荡的客厅。 明明他就是紧跟着那东西跑过来的,但奇怪的是就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东西就不见了? 可这周围无论的矮几还是柜子,到处都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那东西又能藏去哪里? 路星星觉得,寒冷顺着脚底蔓延上来,将他一颗心都冻透了。 比起看到虫子,更可怕的是什么? ――你知道虫子在这里,但你却已经看不到它了。 它不知道躲藏在了哪里。 可能是大衣柜,可能是床下,可能是矮柜的每一扇门后……在每一个被人忽略的缝隙里,赤红色的眼珠无声的注视着外面的人,用阴冷的目光梭巡生人鲜活的血肉。 只等黑暗彻底笼罩房间,就是它离开藏身之处,袭击生人的时刻。 路星星整个人都在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燕时洵,必须要告诉燕时洵! 但只是赵真拉住他的这么一个动作,冻得发僵的手腕被赵真手掌的温度刺激,一时间回过神来,原本涣散的眼瞳重新聚焦,然后就看到了赵真气得发狠了的脸。 路星星:“?” 可是就这么一打岔,路星星竟然觉得,刚刚还清晰的记忆竟然又渐渐消失。 他慌忙抓住赵真的袖子,语速极快的想要把自己脑海中的东西统统交给赵真:“别去浴室!浴室里有,有……” 有什么来着? 就像是春日融雪,太阳一出来,原来落在花枝上的冰雪骤然融化成水,又在阳光下蒸发,彻底消失不见。 话才说到一半,路星星就觉得,原本那么清晰停留在脑海中的东西,就这样消失了。 他抓着赵真的袖口,站在原地,一时间茫然得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而赵真本来见路星星的神情,也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于是严肃下脸,认真的准备听路星星说。 结果路星星就只说了一半,再没继续,反而一副出神的模样。 赵真:“……?” 他耐心的等了好半天,都没等来路星星的下一句,一时被气笑了。 “星星,你在逗我开心吗?” 赵真皮笑肉不笑,抬手狠狠的帮路星星拢了拢外套:“衣服没穿鞋也不穿,你干什么呢?想要开玩笑也先把衣服穿上,还是你想要演得更逼真一些,嗯?” 听到赵真的话,顺着对方的目光一低头,路星星才发现―― “卧槽?!我衣服呢!” 路星星火速裹紧衣服,将整个人都拢在赵真的大衣里,警惕的看向赵真:“变态!” 宛如落了水之后炸毛乱挠的猫。 赵真:“……”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额角隐隐有青筋迸起。 这时,旁边的房门被打开。 “干什么呢?在我房间门口喊什么?” 燕时洵皱着眉,一副心情不爽的模样看向外面。 然后他就与光着腿的路星星,正好对上了视线。 燕时洵:“…………?” 他默默的用目光将路星星从头扫到脚,嘴角抽了抽:“你还有这种喜好?”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路星星条件反射的激烈反对。 他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燕时洵身后,狭长的眼眸不带温度的注视着他。 路星星当即就怂了,默默将自己往赵真身后挤。 邺澧则一副嫌弃的模样,抬手虚虚挡在了燕时洵眼眸前:“别看,有脏东西,对眼睛不好。” 路星星:!!!你是不是在说我!我才不是,我……QAQ算了,打不过。 燕时洵抬手握住邺澧的手掌拿下来,虽然被路星星打断了和邺澧的询问,让他很不高兴。 但是见路星星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再加上那张桀骜不驯的俊脸在垂下眉眼时,竟然也有点被压榨的小可怜的味道,一时让燕时洵有些被逗笑了。 他的唇角动了动才抻平了笑意,朝路星星仰了仰下颔,问道:“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被问起这个,路星星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光。 “燕哥,别去浴室!浴室有东西!” 路星星急切:“你信我!” 燕时洵疑惑的看着路星星,又看向赵真,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赵真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听到声音过去的时候,星星就非要往外跑,又说浴室危险。” “路星星,浴室有什么?” 燕时洵了解路星星,他绝对不是什么细心的人。 如果连路星星都觉得不对劲…… 可路星星却一脸茫然的回望:“我忘了。” 他像是终于找到家长的小朋友,还有些委屈:“我本来是记住了的,但是莫名其妙就忘了。” 这话一出口,心大如路星星都觉得好像不对。 怎么这么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说有事然后又说自己忘了,小学生都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完了,估计燕时洵是不会相信他了。 路星星心中哀叹。 忘了……和自己一样。 燕时洵眼眸暗了暗,并没有像路星星以为的那样想,而是郑重的上了心。 “既然这样,那浴室就暂时不要使用了。” 燕时洵皱眉向赵真道:“反正明天早上就离开,也不差这一会,其他人先将就一下吧。” 赵真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因为对燕时洵的信赖而一口答应了下来。 路星星也被冻得受不了,在将事情告诉了燕时洵之后觉得重担卸了下去,就开开心心的往自己房间跑,准备去穿衣服去了。 虽然他忘了刚刚在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无助的绝望。 洗澡的时候身上带不了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那种失去了所有保护的无助感……路星星痛恨那种感觉。 赵真则上了楼,告诉楼上的工作人员和其他还没有使用浴室的人,说了燕时洵的话。 不过,在敲开一间工作人员的房间门之后,原本神情放松着的赵真,忽然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他被吓得心中一跳,后退了几步。 然后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名工作人员。 不过那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抓挠着自己,像是很难受的模样。 听到赵真说的事情之后,那人又重新“砰!”的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要不是赵真后退得快,差一点就要被撞到鼻子了。 他心里有些奇怪,工作人员是白天工作太累了吗,怎么这个脾气?明明节目组的人脾气都不错来着。 想着,赵真就怀着疑惑往楼下走。 但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嗅到了血腥气,而脑海中也回想起刚刚在那人开门的瞬间,看到的门内的景象。 似乎有人躺在床上,也有人趴在椅子上。 房间里光线昏暗,让赵真第一眼时没有看出来那些人的情况。但现在他慢慢回想,却发觉了不对劲。 那些人怎么一动不动? 而且现在虽然已经黑天,但是时间其实还算早,拍摄还没有结束,工作人员怎么会先睡觉? 这么想着,赵真本来下楼的脚步又退了回去,重新敲开了那间房门。 再次打开门的工作人员显得比刚刚还要烦躁,像是得了狂犬症一样,眼睛赤红到几乎滴出血来,喉咙间发出“呼嗬――呼嗬!”的声音,两只手一刻不停的挠着自己,整个露在外面的脖子都已经挠出了血。 最严重的是他的脖子。 就在食道的那一条位置上,鲜红的血痕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甚至赵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竟然觉得,那花骨朵好像晃了晃,像是有生命力一样。 但再仔细看去,却又不动了。 赵真一时心里纳闷,怪异感油然而生。 “干什么?” 工作人员的声音粗粝嘶哑,像是几百年没用过声带一样,带着砂纸磨过石头的刺耳感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没事就滚。” 说着,工作人员就要重新关门。 赵真先是短暂的被工作人员的态度惊到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工作人员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正常――脾气再不好的人,也不会在共事者面前说这种话。 他一把扣住了房门不让对方关门,态度强硬的往房间里挤:“让我看看房间里其他人。” 如果这个人真的有问题,那很可能房间里其他人在遭受着危险。 工作人员鲜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赵真,然后他咧开了嘴巴,一直抓挠着皮肤的手也放了下来。 “渴啊,我很渴。” 他嗓音沙哑的问:“你有水吗?”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赵真身上,像是终于找到了水源一样,嗬嗬笑着道:“血水也行。” 赵真心里一惊,意识到这人已经不是心理有问题,而应该是邪祟作祟! 他立刻收回本来想迈进房间的脚,转身就往楼下跑去:“燕哥!” 而工作人员却超乎了人类能达到的速度,敏捷的直接冲向赵真的后背。 他变得尖利的指甲距离赵真的后背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触碰到…… “砰!” 灯泡忽然闪了闪,然后一声巨响。 整个小楼都陷入了黑暗中。 …… 燕时洵在目送路星星离开之后,就重新关上门,转身面对邺澧。 邺澧的眉眼间都是笑意:“被打断了。” 燕时洵想起刚刚的场景,也觉得路星星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不由得脸色一黑,明晃晃的透露着自己的不爽。 因为邺澧从进山开始就一直情绪不对劲,所以燕时洵意识到长寿村有问题之后,就向邺澧询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燕时洵本来已经做好了邺澧不会告诉他的准备,毕竟鬼神与人有别,更别提邺澧可能是现在仅剩的唯一一位鬼神,想要从鬼神口中得到准确答案,与窥见天机没有区别。 但就在燕时洵在心中计划着如何才能让邺澧开口,或是自己再去村中探寻时,邺澧却在定定的看了燕时洵片刻后,叹息了一声。 鬼神叹息,天地静默。 那一瞬间,整个山谷中仿佛没有了声音,所有的虫鸟声音消失,风声停止。 而邺澧微微掀起鸦羽般的眼睫,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我给过偏南地区机会。” 邺澧低沉的声线里还带着在燕时洵身边才会有的温和柔软,可说起以往,却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时洵,即便是鬼神,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对人间失去希望的。” 邺澧定定的看着燕时洵,一字一顿的道:“我曾行走人间,想要找到继续支撑人间的理由,但人间展示给我的,却只有一次次淋漓血色。” “在十几年前,我来过偏南地区。” 李乘云一生云游四方,带着燕时洵走过了大江南北。 邺澧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神明从高高的神台上走下,身披粗布麻衣,头带斗笠,以一副再寻常不过的生人形象,在人间的苦难和欢笑中走过,冷眼旁观世间,想要找到自己继续支撑天地轮回的理由。 但是,他所见的,皆是罪孽和贪婪。 神明每一次伸出去的手,都只握紧了一把无辜生命逝去的怨恨。 执掌酆都的神,怒了。 那一年,被道士们称为“鬼年”。 神明所在之处,所有人的魂魄都被拉去酆都审判,无罪者还阳,有罪者死。 于是那一年,很多个村子整村整村的在死人,人心惶惶,却找不到原因。 村子里年老的南阿婆站了出来,冷笑着指着村人道:‘你们往日里杀的那些女童,将过路人杀了作为献祭,做过的那些恶事,现在报应终于来了,神明开眼!’ 村人震惊,后悔哭嚎乞求原谅。 但是,当时就站在树下阴影中的神,目睹了全部的过程,看透了每一个魂魄隐藏在最深处的罪孽。 透过草帽的间隙,邺澧看到那些人悔恨的脸和几乎哭昏过去的模样,却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那些人不是后悔做了孽,而是悔恨为什么会被发现。 那一年,偏南地区死了很多人。 而邺澧只带着深深的失望,转身离去。 也是在那一次之后,邺澧仰头望着晴朗天空,想着那些几乎被罪孽的黑色雾气吞噬的魂魄,心中忽然觉得如此可笑。 他曾经想要保护、即便是在战场上咬牙坚守到最后一刻也想要保护的人间,已经变了模样。 而人间…… 人间无救。 神明转身回到了高高的神台,冷眼俯视魂魄哀嚎,却再不为所动,只沉默的做一尊雕塑,不再回应,不再理会。 酆都中门长闭不开。 大道倾倒后唯一的神,却不愿意拯救人间。 邺澧缓缓眨了下眼眸,从过去的回忆中脱身而出,沉声道:“他们没有被拯救的价值,就连酆都也不会有他们的位置,只会一直游荡,直至灰飞烟灭。” “尸骸沉江,血水浮面,十几年前的偏南地区,曾是地狱。” 邺澧嗤笑,带着冰冷的嘲讽:“如何还有脸面来求到我面前。” 燕时洵没想到邺澧会回应他,更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他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邺澧说,那是在遇到他之前发生的事情,而现在邺澧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没有必要再提起旧事,但燕时洵依旧坚持。 在燕时洵看来,既然是十几年前,那自然是和在和他遇见之前发生的。 但邺澧却知道,自己所说的意思,是那是在集市上遇到小燕时洵之前。 心灰意冷的神阖了眼眸,以一身血污战甲的形象,安坐在集市边缘,想要给自己最后一个放弃的理由。 却没想到,在最深重的失望中,神遇到了他的珍宝。 一颗来自人间的糖。 邺澧看向燕时洵的目光变得柔软,不复刚刚的冰冷。 像是糖在高温下,开始缓慢的融化成一片,香甜的气息刻骨记忆。 在燕时洵的注视下,邺澧笑着开了口,丝毫不准备隐瞒的将往事说出。 虽然在他看来,在遇到燕时洵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提起的必要,但既然他心爱的驱鬼者想要知道,那自然无不可言。 结果就在这时,路星星在门外大声嚷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等燕时洵终于赶走了路星星,再回到房间时,面对着邺澧认真的注视,却又忽然觉得,之前那样轻松的谈话氛围已经消失了。 即便他想要重新提起,也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在邺澧这样,仿佛只有对他才知无不言,任由索取的坦荡面前。 燕时洵不由自主的重新想起兰泽对他说过的话。 以往的记忆落在心中,就变成一颗种子种下。 即便当时并不以为意,但所有与邺澧的相处和谈话,甚至邺澧每一个笑容和眼神,都变成了润物细无声的养分,滋养着那颗种子。 燕时洵不由得开始想,难道……兰泽说的是对的? 可,他自认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和其他忙碌生存的人并无什么区别。 ――不,燕时洵认为,有千千万万耀眼的人,先辈英魂,同人志士,他们才是不平凡的人。 与那些人相比,燕时洵觉得自己不过是人间最不起眼的,并无可以吸引其他人的地方。尤其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脾气并不好,也绝非善良之人。 既然如此,如果兰泽说的是对的,那邺澧的情感因何而起? 燕时洵有些迷茫。 但是不等他理顺清楚自己的思绪,就忽听得“啪!”的一声巨响。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燕时洵眼神一凛,立刻把对情感的困惑抛到脑后,直接冲出房门。 小楼里接二连三的响起众人的惊叫声。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好黑啊,我有点害怕。” 因为天黑得早,完全没有开发过的村子不像是城市那样灯火辉煌,而是全靠着房间内的灯光照明。 现在熄了灯之后,就全部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自己身边是什么。 一楼对面的房间打开,宋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张无病也摸着楼梯栏杆赶紧下了楼:“别慌别慌,村里电压不稳,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被告知了这件事,所以后勤有准备手电筒和蜡烛。” 在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之前出门打水的安南原也想起来,为了看清河水,自己是拿了手电筒的。 他赶紧往房间里走,想要去摸手电筒放在了哪里。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全凭安南原的感觉一点点摸过去。 他按照记忆中的地方查找,翻过了桌子上放的小少爷的行李包,心中暗暗道手电筒就放在这里了。 安南原心中提前一喜,就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有手电筒就不怕了。 他安慰自己,自己觉得身边有声音在响,还有腐臭的味道,一定是因为黑暗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出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而胡思乱想。 什么鬼啊腐尸啊,肯定是不存在的。 从灯黑下去的时候,原本坐在床上的安南原,就忽然觉得自己坐着的床下面震动了一下,随即一股冷风从自己脚腕旁边吹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藏在床底下。 安南原想起来床下面是空的,刚刚好能藏人的高度――然后他就开始了胡思乱想。 他先是觉得一股腐烂的尸臭味从床底下钻出来,接着,他又觉得衣柜里响起轻微的响动,像是里面藏了人。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窗户外面隐约有人影走过去,但是那些人影却像是胖子,比正常人要肿好几圈。 就像是整个坠入黑暗的房间,都已经被腐尸包围。 安南原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行,抓住当时在房间里的宋辞就疯狂输出自己的想象,觉得这样可以减轻自己的恐惧。 宋辞被安南原烦的不行,所以才出了门。 现在房间里,只有一个因为太累而昏睡过去的男明星南天,还有安南原。 安南原战战兢兢的安慰自己,等拿到手电筒能看清房间就好了,其实就是自己吓自己。 靠着这样的想法,他终于强撑到放手电筒的地方。 但是当他长松了一口气,开心的摸向手电筒时,却摸到了一片冰冷的湿滑。 那东西一节一节的,带着诡异的柔软触感,像是失去了弹性的肉,因为泡得太久而肿胀,一按就是一个坑,而触手的光滑感觉,更像是人的皮肤。 就像是……腐尸的手。 因为自己的想象,安南原整个人都慢慢僵住了。 他伸出去拿手电筒的手都僵住了,哪怕知道自己应该把手收回来,但是恐惧让他的肌肉僵硬紧绷,根本不听使唤。 即便他在脑海中拼命的命令四肢,连牙都在因为那种蚀骨的寒冷而打颤,但却依旧动不了。 就好像身在噩梦中,眼睁睁看着怪物朝自己追来,却连躲避都做不到。 而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安南原终于慢慢看清了自己身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具被泡到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 它就站在柜子旁边,与黑暗融为一体,静静的注视着安南原。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南原的恐惧,它轻轻咧开嘴巴,想要笑出来。 但是肿胀的面部和松弛的肌肉无法支撑它做出人类的表情,于是这个笑容狰狞恐怖,几乎让安南原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吓死过去。 “燕……燕,燕哥!” 安南原牙齿打着颤,带着哭腔的嚎道:“有尸体!!!救命啊!” 他嚎得凄厉无比,破了音的嗓音听起来更加带着真心实感的恐惧。 听得宋辞抖了抖,被吓了一大跳。 他刚想要回身骂安南原,就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吹刮过,直冲向房间里。 燕时洵修长的身形敏捷,迅疾如雷电,在安南原发出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起步,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的手中紧握着随意从旁边捞过的烛台,尖刺直指向黑暗中隐约的两个人影。 只一打眼,燕时洵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死气! 从进入到长寿村之后,他所能感受到的一直就是充沛到不正常的生气,仿佛浓缩的力量,而长寿村是一片世外桃源。 可现在,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死气,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因为两道身影离得很近,并且其中一个浮肿偏胖的身形还高高举起了手臂,一副要向身前人进攻的架势。 燕时洵立刻判断出,那带着死气的尸体要袭击安南原。 他也没有了要留下那东西问一问情况的心,手中烛台毫不留情的刺向那偏胖的身影。 “噗呲!” 锋利的烛台直直的插进那身影的天灵盖。 但是燕时洵却忽然觉得,手底下的触感不太对劲。 天灵盖是人全身最坚硬的骨头之一,也是人的灵性所在。 所以对于正常人而言,要害是心脏或者大脑,但对邪祟而言,要害是天灵盖。 也正因为此,所以它们会将自己的弱点保护得很好,坚硬到不会轻易被伤到。 可燕时洵此时所感受到的,却是一片柔软。 烛台像是扎进了水囊一样,甚至还弹了两下,没有碰到任何坚硬的障碍物。 这不应该是天灵盖的触感。 燕时洵皱眉。 但那具身影,却像是立刻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就软绵绵的向下倒去。 “啪叽!” 像是装了水的气球砸在地上。 无论是安南原还是燕时洵,离得近的两人都能感受到,好像有什么液体飞溅到了自己脚边。 “燕,燕哥。” 安南原哆哆嗦嗦的往来人身上靠,想要寻求安全感。 虽然安南原看不清来者的面貌,但这份强大的安心感,仿佛有他在天就不会塌的沉稳气场,还是让安南原认出了燕时洵。 这时,张无病那边也摸索着找到了沙发上的背包,翻出了手电筒。 “啪!”的一声,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一方空间。 紧搂着燕时洵手臂的安南原哆哆嗦嗦的往脚下看,这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摊在一地血水里的人皮和碎肉。 但那又不单纯是人皮,仿佛是整个人被从中抽走了骨骼,剩下的东西泡了水,变成了肿胀的一团,出现在了这里。 安南原倒吸了一口气,好悬没昏过去。 但燕时洵皱了皱眉,忽然听到了某些?O?O?@?@的声音。 他大踏步走向窗户,猛地拉开窗帘。 然后,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燕时洵看到―― 河水中,一张张肿胀苍白的脸,密密麻麻的从水面下浮出,仰头看向小木楼。 第197章 晋江 安南原本来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下,那一滩血水混合着完整人皮的东西,委实有些震撼到他。 即便已经跟了节目这么多期拍摄,但是这一滩软软的东西,还是让安南原有些犯恶心。 尤其是当他想到,刚刚在黑暗中时,自己竟然还摸过那东西…… 鸡皮疙瘩一点点在安南原的手臂上蔓延,他没有洁癖,但此时他依旧想要冲出去疯狂搓洗自己的手掌。 安南原盯着地上的一滩血肉干呕的时候,张无病直接从门口大跨步走过来,站到了燕时洵身边。 本来在看到燕时洵一直在窗外的走廊上站立不动时,张无病还有些担心燕时洵。 但是,当张无病循着燕时洵的目光,看清楚河里的东西时,他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密密麻麻的人脸。 每一张都肿胀发白,辨认不出原本的面目,只有一双眼珠是赤红色的,在手电筒的映照下反射着红色的光,诡异渗人。 似乎是手电筒惊扰到了它们,原本在河水中静立的尸身竟然一具具慢慢游向河岸。 它们带着浑身的腐臭味道,泡肿的皮肉踩在了岸边的泥土上,然后,迟缓而笨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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