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针可闻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除了顾亦以外的每一个人都吓得菊花一紧。 猴子丢下手里的金属打磨工具,先顾亦一步站起来,大吼道:“谁?谁他妈工作时间没把手机静音!想死吗?” 万籁俱寂,丛源闭紧嘴巴没说话。 开什么玩笑,工作时候手机不调静音,打扰到顾亦会死得很惨。 顾亦放下自动铅笔,视线扫过屏幕上,停留在一串陌生号码上。 他嘴角一挑,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语气礼貌又温柔:“您好?” 他身后的丛源和猴子相视一愣,都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老大被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附体了? 怎么突然不A了? 电话里是一个甜美女生:“您好,这里是xxx贷款,请问您需要贷款服务吗……” 顾亦唇角的弧度霎时消失,声音复冷:“不需要。” 他挂断电话,手机往桌上一丢,动作里带着点咬牙切齿。 猴子盯着顾亦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福至心灵,转身跟丛源咬着耳朵八卦:“亦哥是不是等电话呢?高速服务区碰见那个美女?” “可这都三天了,人家也没打过电话来啊。”丛源挠了挠头,老实地说。 猴子幸灾乐祸:“让他留个名字他不听啊~非得浪唧唧地写什么花体英文,人没准当成小广告给擦了。” “噗……”丛源捂住嘴,紧紧憋住笑声,冷静了2秒,学着顾亦那天的样子,下巴一扬,“美的人和帅的人是有心灵感应的。” 猴子憋笑憋得直掐自己大腿:“神他妈心灵感应哈哈!” “你们很闲?起版做完了?”顾亦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猴子和丛源同时一哆嗦。 丛源条件反射地起立汇报:“报告老大,起版和倒模都做完了,猴子已经开始打磨了!” 顾亦蹬了下木制地板,皮椅转了个方向,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丛源和猴子:“做完了就滚去吃饭,别在这儿嘀嘀咕咕。” “是!”丛源和猴子同时领命,带着几个同伴互相搀扶着跑了。 人都走后,顾亦盯着手机蹙了蹙眉。 他在绝地求生场子里那两枪打得那么明显,车窗上又留了电话,那姑娘真就一点都没想过联系他? 顾亦拎过一面镜子,照了照,自言自语:“难道是我最近颜值下降了?” “噗!”猴子没憋住,笑着咳得脸都紫了。 “又回来干什么。”顾亦目光危险。 猴子一边笑一边跑:“哈哈没事儿,您继续!哈哈哈我就是忘记哈忘记拿手机了,回来取一下,您继续哈继续!” 操。 顾亦烦躁地皱了下眉。 等不到电话,他又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铅笔绘草图,水粉上颜色,一颗颗璀璨的宝石诞生在设计图里,联结成一条别致的项链。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亦按着酸涩的眼眶,签上工作室的名字和日期。 刚放下笔,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猴子。 “说事儿。”顾亦语气极不耐烦。 “亦哥,我跟源源在天堂街,你来不来?” “不去。” 猴子又问了一遍:“真不来?我们准备去旧房子酒吧,去见那个传说特别特别漂亮的调酒师,你真不来吗亦哥?” “不。”顾亦兴致索然。 听到“漂亮”这种字眼,他脑海里晃过上周末的偶遇。 4倍镜里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越想越令人难忘。 “那挂了。” 猴子那边说着挂了却传来长街的喧嚣,还有跟丛源的闲聊。 猴子:“亦哥不来。” 丛源:“等服务区美女电话呢吧。” 猴子:“卧槽我太想笑了,以前谁要是敢在工作室接电话,不被他骂死才怪哈哈哈!” 丛源:“就是就是,猴子你记不记得上次我接了个重要客户的电话,亦哥当时咋说的?” 猴子:“记得!他说‘什么重要客户,让他给老子滚!’噗哈哈哈哈!” 丛源:“哈哈哈哈哈!” 没挂断电话、举着手机的顾亦:“……” “卧槽,猴子你手机屏幕为什么亮着!”丛源声音里充满了震惊,“通、通话中?!” 猴子试探着“喂”了一声,气若游丝:“喂……亦哥,你不会是都……听见了吧?” 顾亦指尖转着笔,嗤笑一声:“啊,一字不落。” 顾亦的手机贴在耳侧,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然后是舒缓的欧美音乐,猴子的絮絮叨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隔着各种不算嘈杂的声音,他清晰地听到一个冷清的女声。 她说:“您的科林斯梨酒,慢用。” 这声音有些耳熟。 “老大!”猴子的声音重新传出来,“我感觉我好像看见服务区那个美女了!” 顾亦举着电话猛然起身,身后的转轮皮椅被撞出去好远,他拎起车钥匙,大步迈向门外,声音里掺杂着急切:“在哪?” “旧房子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亦:为啥她不给我打电话? 秦正:因为我擦掉了,哦耶! - 第6章 搭讪 周中酒吧客人不算多,两个调酒师完全忙得过来。 陆嘉音今天明显不对劲,这是她在酒吧工作这么久第一次失误。 明明是在调制丛林幻想,却在倒了绿香蕉利口酒后拿起了柑桂酒。 10ml的白色柑桂酒倾进酒杯,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放错了原料。 陆嘉音轻轻蹙眉,抬头,礼貌又歉意:“抱歉先生,是我调错了配方,请您再等待两分钟,您的丛林幻想我买单。” 客人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灯光柔和,音乐舒缓,一位美女调酒师对你说你的酒她来买单,哪怕是因为她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这也并不容易引起什么火气。 客人走后,小金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陆嘉音:“嘉音,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陆嘉音的脸上看不出分毫,她轻轻摇头,甚至开了个玩笑:“也许是因为秦正没来我感到失魂落魄呢?” “得了,”小金笑起来,“人家小螃蟹三天没来了,你今天才开始失魂落魄?反映弧也太长了吧!” “后知后觉的惋惜。”陆嘉音把调错的酒倒进垃圾桶,脸上浮着一丝笑。 小金把手里的调酒器高高抛起来又接住,做了个斩妖除魔的动作:“呸!你这嘴上抹蜜的渣女,你只是嘴甜,你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陆嘉音笑了笑。 她其实迫切地想要回去刷一些数学题。 把思绪填满就能不再去想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女了,也不会想起其他的。 数学是一个很好的避难场所,一环接一环的推算会占据所有脑细胞,让人没空去思考任何其他的事情。 “哎嘉音,7号桌那两个男人好像一直在看你。”小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嗯?” 陆嘉音向7号桌看过去。 两个年轻男人,穿着配饰都还挺讲究的。 只不过……这两位目光对上她时总是心虚似的快瞟向别处。 陆嘉音眉梢微挑。 如果是往常,她大概会一直看向那个方向,探究他们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今天算了,今天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慵懒地收回目光,把调酒时用的酒放回原位。 恶心,烦躁。 想刷数学题。 楼上的一对情侣被他们的同伴起着哄推搡下来,酒吧里登时热闹起来。 男生笑着走到吧台,点了一份旧房子酒吧的特色——人间烟火色。 “人间烟火色”是一份多位调酒表演,需要在表演的同时调好12杯酒。 酒吧有个规矩,只要有人点了“人间烟火色”,灯光全部调暗,客人们可以观看调酒师的调酒以及表演。 陆嘉音和小金合作,调酒台上摆上一张大的木台,撒上干冰,吧台顿时烟雾缭绕,像是仙境。 12支酒杯放成一排,小金点了小型手持烟花插在木台上,灯光在烟花灿烂的一霎被调暗的。 陆嘉音拿着酒瓶高高抛起又接住,动作舒展利落,她垂眸倒酒,没什么情绪的眼波被烟火点亮,给人一种柔魅的错觉。 顾亦就是在这个瞬间推开了旧房子酒吧的门。 热闹掩盖了门口的风铃,陆嘉音没留意到酒吧来了新客人。 她用喷.枪.式打火机点燃了酒杯里的高度酒,蓝色的火舌随着欢呼高高跃起。 不知道她的手里拿了什么,对着火焰轻轻一弹,火光四溅。 像是她伸手拽了一把星辰,随意又懒散地撒进了昏暗的室内。 人声鼎沸,顾亦站在酒吧进门的位置看着那位姑娘气场全开。 酒瓶玩转在她指间,烟火也是她的从属。 顾亦愣了一瞬,垂眸浅笑,吐出一串英文:“She can do magic。” 12杯酒被调成12种深浅不一的颜色,杯口的青柠片燃着蓝色火焰。 最后两杯酒用酒签插着酒渍樱桃,像是两颗红色的爱心紧紧挨靠,是为那对情侣准备的。 陆嘉音声音冷清:“您的人间烟火色,慢用。” 那对情侣各拿起一杯做了交杯的姿势,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善意的哄声。 陆嘉音没注意到,在这些注视着那对情侣的人群里,某个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亦哥,这……是服务区那个美女吗?”顾亦一落座,猴子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我和源源认错了?她不是个出去玩还带着数学题的学霸吗?不是乖乖女么?” 顾亦眯缝着眼睛,视线依然落在吧台里。 情侣还逗留在吧台前,宾客也没散尽,吧台那一方小天地残留着热闹。 那位女调酒师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祝福也没有被热闹感染,哪怕她脸上挂着淡笑,这一切也都仿佛与她无关。 只在熄灭烟花和火焰时,她被光线刺得微微眯着眼,透露出些许迷离。 那天绝地求生真人场里的一见已经是很惊艳了,没想到今天再见居然能惊艳到这种地步。 这是顾亦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浓厚的兴趣。 顾亦弯了弯嘴角:“是她。” “那、那这也太他妈美了,”猴子都惊呆了,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能形容这个靠在酒柜上神色慵懒又迷人的美女,他吭哧半天,憋出一句俗不可耐的形容:“就像玫瑰一样。” 顾亦嗤笑一声,倒是没反驳。 吧台里的两位调酒师在收拾刚才表演用过的工具。金色短发的调酒师递过去一部手机,被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接了过去。 空空的手机链在空气中晃了几下。 顾亦盯着手机上一截光秃秃的金属链,又看向酒吧后门,所有所思。 旧房子酒吧隔壁就是OB,他那天在OB后门被打了一拳后,当事人跑得比兔子都快。 这么一想,如果当时那位跟他动手的姑娘不是跑出了长街,而是进了这家酒吧的后门呢? 同样的冷清声线,差不多的身高,以及,细腰。 他好像找到水晶奶嘴的主人了。 “真是很有缘啊。”顾亦抬手碰了碰额角。 “老大,这个美女小姐姐会不会有点,怎么说呢,她看上去性子可有点野啊……” 丛源喜欢的女孩都是大眼睛小圆脸那种,一看就温柔或者可爱的,他属于那种一直不能理解国际超模的美的设计师,目前事业止步于低龄化珠宝设计。 “玫瑰不都是带刺的么。”顾亦弯了弯眼睛,扬起唇角。 猴子和丛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自家老大的语气里听出一种气场——跟那句“美的人和帅的人是有心灵感应的”差不多,浪得无边无际。 “亦哥要开始撩妹了。”猴子说。 “我这是在给咱们的珠宝找model。”顾某人一脸严肃正经。 猴子和丛源面无表情。 你看我们信你吗? 顾亦敲了敲桌面,脸上挂着笑,语调愉快:“知道这种性感小野猫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 丛源心说,刚才还说找model,现在又问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了,伦敦的天气也没有您善变呢。 顾亦并不在意猴子和丛源的沉默,他这几天等电话等得心烦气躁,时不时还能想起那个跟她一个车子的、哆哆嗦嗦噘嘴想亲她的男生。 甚至心里隐隐有点后悔自己那天没留下名字,非得浪着写个call me。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视线里,顾亦心情实在是不错。 “我这样的,帅、有钱,浪漫,”没人理他他就自问自答,指尖愉快地轻敲着桌面,“绝对是分分钟搞定的。” 猴子、丛源:“……?” 顾亦今天一直在工作室,本来没计划要出来也就穿得很随意: 休闲款衬衫,头发也没抓起来,刘海趴在额前,看上去更有少年气。 他慢慢把袖子卷到手肘,起身,打了个响指:“我去点杯喝的。” 顾亦一只手抄在裤兜里,露出手腕上璀璨的镶钻手表,另一只手拎着手机和车钥匙,闲庭信步,步伐生资。 7号桌走到吧台也就不到10米的距离,愣是让顾亦走出了T台的感觉。 他走到吧台前,钥匙和手机往桌上随意一丢,拄着调酒桌:“一杯巴拉莱卡。” 调酒师抬眸,看见他时目光微顿。 就是她这个稍纵即逝的停顿,顾亦确定她记得自己。 这姑娘只略微颔首,调酒的过程中没再看他一眼,又好像刚才她的目光是顾亦的错觉。 一直到酒自调酒器倒进鸡尾酒杯,她才用指尖推过酒杯,淡淡开口:“您的巴拉莱卡,慢用。” 顾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故作熟稔,笑着搭讪:“嗨,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几点下班?一起吃个夜宵呗?” 陆嘉音今天极不在状态,只想回学校刷题。 那位“撕漫男”先生会来她是真的有些意外,可惜他来得不是时候,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偏偏这位帅哥一直盯着她看,看完了还要搭讪。 他拄着桌子的姿势略显刻意,放在调酒桌上的车钥匙反着金属色的光,腕上的手表也在反光,连笑起来的眸子里都敛着光。 整个人都blingbling。 陆嘉音突然就很想看他受挫的样子。 迁怒也好,泄愤也好。 那些淤积在胸腔的、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烦躁,好像都找到了发泄口。 陆嘉音掀起眼皮,直视那张帅脸,缓慢又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亦:心稀碎。 - 感谢在2020-06-19 17:45:09~2020-06-20 17:4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圈圈 10瓶;garland flower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下次 梦里是14岁,陆嘉音还穿着城南初中的天蓝色校服。 那天是艺术节结束,学校罕见地宣布提前放学,学生们欢呼着背着书包冲出教室,老师那句“别光玩,记得做作业”被走廊里欢快的喧嚣淹没。 人人脸上都扬着笑。 陆嘉音的步伐也是轻快的。 回到家里,房门没关,屋子里有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像夜半夜半十分小区里的猫叫,也像是溺水的呼救,却透出诡异的暧昧。 陆嘉音紧握着羽毛球拍,不动声色地推开房门。 她那天迈进室内,犹如迈进深不见底的泥潭。 “嗡嗡嗡” 枕下传来手机震动声,陆嘉音瞬间清醒,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正。 “有事儿?”她坐起来,把电话贴在耳边。 秦正还是一说话就紧张到结巴:“那、那个,嘉音姐,我我我我想问你几道数学题,是常、常微分方程的……” 秦正是她同校的大二学弟这件事还是小金告诉陆嘉音的,据说成绩一般,很多课程都是低分飘过及格线。 陆嘉音没反驳,只看了眼时间:“我今天满课,8点半开始。” “那我现、现在去找你行吗?我作业不会,下午会被老师骂。”秦正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说完又十分画蛇添足地找补了一句,“要是很麻烦就、就算了……” 陆嘉音扬眉,他要是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大早晨打电话过来了。 估计是小金闲着没事儿给秦正出的主意,大二那么多学霸,秦正人缘再差也不至于非要找她讲题,还一副火急火燎的架势。 “来吧。”陆嘉音也不拆穿,报了寝室楼号后挂断电话。 室友有的还在睡,起床的两个坐在桌前化妆或是刷手机。 陆嘉音跟室友们的关系很一般,她分析习题时周遭的一切都注意不到,兼职又占据了每晚的课后时间。 可能在室友眼里,她这样的女生显得很难相处。 陆嘉音拿着洗漱用品走进浴室。 昨天的那个穿初中校服的少女以及刚才的梦没能再搅乱她的情绪。 昨晚陆嘉音刷题到凌晨2点,该有的情绪早就平复,她弯了弯嘴角,目光桀骜,对着镜子轻声说:“没有什么能让你低头。” 倒是刷牙时,陆嘉音突然想起“顾亦”这个名字。 捎带地,眼前闪过那还算顺眼的帅脸。 大多数时间陆嘉音都挺好说话的,像周铭那种作精附体的男生她都能隐忍一个月才分手。 可能是顾亦倒霉,两次见面都赶上她状态不太好,昨天那声“滚”确实有点唐突。 想到他的笑僵在脸上的样子,陆嘉音没忍住,含着一口牙膏泡沫对着镜子笑了一声。 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恶趣味。 “我叫顾亦。”那位天堂街颜值top1大概第一次搭讪受挫,错愕了两秒后,强作镇定地自我介绍着,还举了举酒杯:“酒调得不错。” 说完,他端着酒杯转身走了。 小金也是个坏坯子,日思夜想的渣男渣女掰头看得她心潮澎湃。 眼看着自家渣女赢得了暂时性胜利,小金眉飞色舞地补刀:“顾先生,您的手机和车钥匙没拿哟。” 顾亦迈出去的步子一僵,若无其事地回身,拿了钥匙和手机,眉眼间恢复了疏离感,淡声道谢:“谢谢。” 想想还是有点遗憾的。 如果不是昨天,哪怕前天,或者今天,陆嘉音应该都不会说那个滚字。 下次吧。 陆嘉音想,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她可以考虑态度稍微好一点。 下楼时,秦正就红着脸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抱着一本数学习题,提起早餐袋子跟她打招呼:“早、早啊!” “早,”陆嘉音拎过一袋豆浆,拧开喝了一口,非常公事公办,“哪道题?” 两人一路讲着题从宿舍区走进教学区,根本没留意校门口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跑车。 以及,跑车旁站着的凹造型的帅哥。 顾亦昨晚回家后辗转反侧。 他敢肯定自己在之前的有意无意中一定给那位调酒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冷漠? 昨天一直在工作室画图,确实没有好好捯饬自己。 但他这张脸,毫不谦虚地说,不捯饬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吧? 她怎么就人忍心对着自己这张帅脸说出“滚”这么犀利又嫌弃的字眼? 很丢脸。 尤其是猴子和丛源那两条狗,憋笑把脸都憋紫了。 顾亦越想越没面子,大半夜对着月亮咬牙切齿: 奶瓶在我手里,她还这么凶! 整夜未眠,天一亮顾亦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 短袖和工装裤穿的是巴黎买回来的秀场款,头发抓了个造型,手表摘掉换了一款黑陶瓷戒指,连跑车都换了一辆黑色的。 昨天可能太高调了,今天来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 顾亦驶着车子开进天堂街,旧房子酒吧上午不营业,只有那个短发的调酒师和几个店员在。 看见他,那个自称小金的调酒师了然地眨了眨眼睛:“帅哥,你是来找嘉音的吧。” 顾亦愣了愣:“她叫嘉音?” “陆嘉音。”小金“唰啦”一声扯了台历的一角,写了学校信息给顾亦,非常热情地介绍,“嘉音只有晚上才回来,你想约她不如去学校找她。” 顾亦看了眼纸上潦草的字迹: 陆嘉音,大三,数学系,D大。 顾亦笑了一声:“谢了。” 没追过女孩,顾亦也还是有脑子的,没捏着纸条直接跑去找人家,而是打了个电话给D大的朋友,打听到数学系大三的课程时间。 巧了,今天就有早课。 顾亦把跑车停到校门口,故作“我很随意,但没办法,只是随便一靠就这么帅”,靠在跑车旁等着他的小野猫出现。 这个姿势持续了半个小时,很多女生投来羞涩的打量,也有胆子大的直接过来要联系方式。 顾亦舔着唇珠摇头,莞尔:“等女朋友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嘉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顾亦视线里。 猴子说得没错,她的确像一朵玫瑰。 即使在青春洋溢的学生群里,也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跟调酒时不同,今天陆嘉音今天穿着牛仔裤和纯白色短袖,白板鞋,一头中长的黑发也乖乖地梳成高马尾。 她一边走着,手里还拿着笔和纸不知道算着什么,摇身一变,成了沉迷学习的学霸。 好像昨天晚上帅气地把玩着酒瓶和调酒器的姑娘不是她。 直到陆嘉音走近,顾亦才注意到她身旁还有一个人。 那个红着脸的男生。 又是他! 那男生说了句什么,陆嘉音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两人从顾亦身旁走过,谁也没抬起头看顾亦一眼。 顾亦清晰地听见陆嘉音说:“……由物理知识得出a=F合/m,其中a为质点的加速度,F合为质点收到的合外力,我们求质点速度和时间关系,根据题意,F合=k1t-k2v……” 什么玩意儿。 顾亦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他没听懂不要紧,红着脸的男生听懂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怎么没想到呢,还、还是嘉音姐厉害!” 两人有说有笑,走进校园。 热闹都是他们的,顾亦什么都没有。 他的跑车和秀场款服装,都没来得及亮相,就输给了一本《常微分方程》。 - 中湖别墅区,十字街8号。 工作室的门半开着,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老大真的这么说?说玫瑰都是带刺的?可太俗了哈哈哈!” “对对对,俗不可耐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呢还有呢!老大浪了吧唧地过去搭讪,你们猜猜人家美女是怎么回应他的,噗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太想笑了!” “猴子哥你先别笑了,快说快说。” “就是啊快说,说出来让我们也快乐快乐。” “人家美女就回了他一个字,滚,哈哈哈!” “噗!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工作室里充斥着欢乐,突然门被推开,顾亦抱着一大摞书走进来。 猴子以及其他人瞬间闭嘴,一个个正儿八经。 画图的画图,筛宝石的筛宝石,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来没出现过。 丛源刚上了个洗手间,错过了欢乐时光,看见顾亦抱着一摞书,他好奇地探过头:“亦哥,你买了什么……微积分?高数?你、你做数学啊?” “嗯,”顾亦神色自若,翻开一本数学书,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大名,“突然想做数学题,我从小就喜欢数学。” 别人不知道,但丛源是跟顾亦一起长大的,好巧不巧的,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丛源纳闷:“亦哥,你小时候不是只喜欢画画么。” “我喜欢数学。”顾亦咬牙纠正道。 “可是……”丛源是个没眼色的傻子,他愣了一会儿,终于想到顾亦说喜欢数学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丛源的语气确凿不移:“亦哥,高中时候数学满分150,你最高一次,就是用纸条打小抄那次,不是才得了89分么,都没及格的。” 顾亦:“……” 丛源冥思苦想,神还原当年顾亦的话:“你当时说,‘狗逼数学谁发明的,老子看着就烦’。” “丛源,”顾亦突然叫了一声,掀起眼皮看向丛源,微微一笑,“滚。” 作者有话要说: 嘉音:我喜欢数学好的。 顾亦:我数学好,我最喜欢数学。 丛源:...亦哥你打小抄都没及格。 - 昨天有个小可爱wb私我,说“大大明天是父亲节,不双更吗”。 我:...... 父亲节我为啥要双更!你们有人当爹了??? - 感谢在2020-06-20 17:42:58~2020-06-21 17: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玺的宝贝阿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纸条 陆嘉音到酒吧的时间比平时稍微早一些。 到地铁站刚好赶上一班地铁,换乘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状况,节约了半个小时。 很顺利的出行,像是预示着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 天色未暗,天堂街各家商户已经灯火通明,黯淡的天色在这条街上被浸染得斑斓缤纷。 陆嘉音推开旧房子酒吧的门,门边窗口处的7号桌已经坐了客人,他正撑着额角翻看着什么,可能是听见门铃声,那位客人迎着夕阳的残光缓缓抬眸。 陆嘉音挑了下眉梢。 是顾亦。 面对陆嘉音略显诧异的目光,顾亦只是浅笑着颔首。 小金站在吧台里冲着陆嘉音挤眉弄眼,没等陆嘉音走到吧台,小金迫不及待地探过身子拉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语气兴奋:“你们在学校见过了吧?” “嗯?”陆嘉音有些不解,“见谁,秦正?” “我不是说小螃蟹!我说那位,”小金冲着7号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一大早就来店里打听你,我让他去学校找你,他没去吗?” 一大早? 打听她? “不清楚,没见过。” “啊!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去呢,”小金有些失望,失望后又笃定地说,“我猜他一会儿就会过来搭讪!” 陆嘉音没回应,只轻轻擦拭着手里的银色器具。 对于顾亦会出现在酒吧,陆嘉音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 顾亦是个略显特别的人,而这个人没有因为她昨晚的态度而消失在生活里,也算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 顾亦并没像小金预料的那样来搭讪,他在7号桌坐了一会儿,喝完杯子里的酒就走了。 临出酒吧门,顾亦突然回首,视线跟陆嘉音的目光隔空相撞,他弯起唇角笑了笑,迈进天堂街霓虹璀璨的夜色里。 小金傻眼了:“就这?这就走了?” 陆嘉音指间把玩着烧酒杯,莫名冒出一个想法,他还会再来。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顾亦真的每天都来,永远是一个人,坐在7号桌的位置。 有时候他带着一堆纸笔,在灰色的纸上涂涂抹抹;有时候什么都不带,修长的指尖跟着店里的音乐节奏轻轻敲着桌面。 陆嘉音调酒时偶尔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抬眸,被撞上视线的顾亦不躲不闪,大方地同她对视,7号桌上方正好是一盏射灯,灯光投在他身上,他扬起嘴角,莞尔一笑。 这人有种矛盾的帅,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冷淡又疏离,一旦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又似里敛着光,有股大男孩的味道。 你说他是为你而来,但他又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叫人琢磨不透。 顾亦不主动说话,陆嘉音也就当没他这个人。 十多天过去了,两人之间的交流只有点酒和调酒,看得小金都有些莫名奇妙。 难道他真的只是来喝酒? 直到有一天,顾亦来得有些晚,手机举在耳侧,接着电话走进酒吧,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手臂里夹了个深蓝色的大号文件袋。 顾亦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冲陆嘉音笑了笑,拉开椅子,在7号桌落座。 正逢周中,酒吧里客人不多。 站在吧台里很容易看见8号桌坐着的一个女孩频频看向顾亦,小心思蠢蠢欲动。 小金用手肘撞了撞陆嘉音:“哎,有人要对男海王下手了。 陆嘉音挑眉看过去。 8号桌的女孩正伸长纤细的手臂,红着脸颊递过手机,看口型,大概是在要联系方式。 顾亦刚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点酒,正从档案袋里摸出一沓灰蓝色的纸不知道在涂改什么。 感觉到隔壁桌的动静,他抬眸,看见8号桌女孩递过来的粉色手机,以及上面的二维码。 顾亦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疏离。 他淡笑着举起手里的自动铅笔,轻轻把手机挡了回去,懒洋洋地向后一靠,说了句什么。 8号桌的女孩猛然回头看向陆嘉音,愣了愣,双手合十,对陆嘉音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陆嘉音好笑地看了眼顾亦。 他到底说了什么? 正想着,顾亦走到吧台前:“一杯马提尼。” “稍等。” 顾亦修长的食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几下,笑着开口:“哎,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跟那姑娘说了什么?” 这是十多天来除了点酒之外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陆嘉音确实有点好奇,也就大大方方地问了:“说了什么。” 顾亦压低声音,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说,我在等我的调酒师女朋友下班。” 陆嘉音扬了扬眉梢。 她把65ml蓝宝石金酒倒进混酒杯,用调酒长匙轻轻搅拌,调好酒,陆嘉音顺手在马提尼酒杯上插了一块水果装饰。 青柠和西瓜做的。 非常萌的小猪脸。 “你们这儿的马提尼配这么幼稚的装饰?”顾亦有些意外,“马提尼不是配橄榄?” “给别人是配橄榄。”陆嘉音说。 顾亦指尖一顿,直视陆嘉音那双勾人的眸子,眯缝着眼睛,痞气又自恋:“这么说,我在你这儿,有特殊待遇?” 陆嘉音轻轻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特殊待遇谈不上,刚才你掉下来的脸,现在还给你而已。” 顾亦懂了。 这是讽刺他刚才那句“女朋友”不要脸呢。 还说他是猪。 对于这样调侃顾亦并不在意。 他甚至笑了笑:“这位调酒师,你还挺可爱啊。” “谬赞了。” 吧台来了其他客人,陆嘉音不再理顾亦。 摇晃着调酒器的同时,她的目光看向顾亦的背影。 调配马提尼应该放60ml的孟买蓝宝石金酒,但陆嘉音刚才故意倒了65ml。马提尼的酒杯本就很浅,多加5ml液体,酒满得几乎溢出来。 顾亦不得不护着那杯鸡尾酒,小心翼翼又慢慢往回挪。 这是他那句“女朋友”的代价。 陆嘉音蔫坏地想。 顾亦很高,一个身高超过185cm的大男人,为了护着一杯鸡尾酒,迈着“小碎步”,从背影来看有种如履薄冰的笨拙感。 陆嘉音没绷住,笑了一声。 那天顾亦走后,服务员在7号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陆小姐”。 旧房子酒吧只有陆嘉音一个姓“陆”的,于是这张纸条成功到了陆嘉音手里。 是那种顾亦经常用的灰色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陆小姐,你除了不喜欢别人叫你美女,还不喜欢什么? 陆嘉音看清这句话时,稍稍一愣。 那天说出“滚”是她在无礼泄愤。 但会把烦躁和火气都撒在顾亦身上,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顾亦搭讪时叫了她“美女”。 陆嘉音讨厌被叫“美女”,不只讨厌,甚至有些厌恶,但成年人都有一种技能——把自己的喜恶不动声色藏好。 陆嘉亦自认是“不动声色”里的翘楚,那顾亦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纸条上明明是一句问句,顾亦自那天之后却一次都没来过,好像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答案。 小金对顾亦的这个行为“啪啪”一通鼓掌:“不愧是海王,套路就是深!他这简直太懂什么叫若即若离了,神秘气质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撩一下就消失,让你魂牵梦萦!” 陆嘉音没听见小金的话,脑子里正想着兼职前没解完的数学题。 见陆嘉音不说话,小金举着酒瓶当话筒,十分八卦地采访:“陆小姐,追求者突然不见踪影,请问你有没有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什么?”陆嘉音回神,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小金在说顾亦,她笑了笑,“没有。” “难道不觉得7号桌就应该是顾亦坐,别人坐在那儿你难道不会感到别扭?”小金眨着眼睛,满怀期待地看向陆嘉音,“不想把那些坐7号桌的人轰走吗?” 陆嘉音茫然了一瞬:“他又没付钱包桌。” 小金翻着白眼:“……行吧,是我输了,前两天看你们俩对视里都噼里啪啦闪火花,我以为你俩看对眼了下个月要领证呢,搞了半天一切都没开始啊,白激动了。” 陆嘉音有些无语。 她什么时候跟顾亦噼里啪啦闪火花了? 顾亦的举动并不像之前追她的那些男孩,他们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陆嘉音都能猜到。 顾亦不同,他更神秘也更洒脱。 他的突然消失算不上完全没给陆嘉音带来影响。 这种灰色的、质感特别的纸是做什么的?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自己讨厌别人叫她“美女”的? 有些问题,陆嘉音也是好奇地。 一连几天顾亦都没出现,陆嘉音毕竟不是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她那点少得可怜的好奇没演变成魂牵梦萦,甚至开始慢慢消散。 但在她开始遗忘时,顾亦又出现了。 星期五,上午最后一节《代数学引论》是大课,数学系有两个班的人同时在阶梯大教室上课。 陆嘉音去得比较早,坐在靠中间的位置,教室里的学生寥寥无几。 随着上课时间临近,同学才慢慢多了起来。 陆嘉音翻着课本,突然间,教室里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人声嗡鸣,引得陆嘉音向教室门口望去…… 她居然意外地看见了顾亦? 顾亦穿着一身随意的运动装,慢悠悠地走进来,对上陆嘉音的视线,笑了笑。 他手里拎着文件夹,就像每天走进旧房子酒吧一样,信步而行,优哉游哉地走向陆嘉音。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亦:都闪开,我要开始撩了! - 感谢在2020-06-21 17:39:17~2020-06-22 17:5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家大小姐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王冠 大学里经常会上一些两个班甚至更多班混在一起的大课,但一个陌生的、又长得非常帅的男人突然走进教室,仍然是一件容易引起热烈议论的事。 尤其是当这位帅哥越过人群,直直地走向班里颜值最高的女同学。 如果这位女同学平时人缘够好,大概会收获一堆善意的起哄。 陆嘉音明显不属于这类人缘好的同学,因此教室里的同学只是各自聚堆,窃窃私语。偶尔有人向她投去或羡慕嫉妒或猜疑的目光。 陆嘉音不动声色地看着顾亦,轻轻蹙了下眉心。 她倒是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只不过,确实有那么点担心顾亦会打扰她上课。 大二的时候陆嘉音有个男朋友,是个同届不同系的校友,他自己没课的时候经常跟着陆嘉音来教室里上课。 一开始陆嘉音没反对,爱学习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几次下来,陆嘉音发现那位前男友根本不是去听课的,上课时不是用变着法子地想叫她聊天,就是一直盯着她看,还试图在桌子下面拉个小手什么的。 这对陆嘉音来说真的太烦了。 于是,那人变成了前男友。 临分手时那位前男友还挺不解,声嘶力竭地问:大学成绩明明及格就行你为什么要听课!你就是不爱我! 前半句是放屁。 后半句么,后半句陆嘉音还是反思了一下的。 她当时点点头,非常诚实:“嗯,确实不爱。”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陆嘉音再也没带任何一任男朋友进过她的教室。 顾亦的出现让陆嘉音有点意外,意外之余,还有那么一点不悦。 她看了眼身旁空着的座位,略显纠结地考虑,一会儿要不要客气地请顾亦坐到别处去。 但令陆嘉音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顾亦笑着走回来,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却在离陆嘉音那排座位不到半米的距离里突然调转方向,走进陆嘉音的前排座位间,坐在了她斜前方。 陆嘉音扬了下眉梢。 他坐进椅子里的动作流畅自然,大方又坦荡地自文件袋里摸出一本书,熟悉的深蓝色封面,竟然是陆嘉音他们上课的教材——《代数学引论》。 顾亦这个过于自若的举止看得陆嘉音愣了愣。 就好像,他会来这间教室只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是为了对《代数学引论》的喜爱和陶醉,与陆嘉音完完全全没有关系。 一个乖巧蹭课的...海王? 而面对一教室的陌生同学的打量,这人也没展现出哪怕一丁点的拘束。 一时间,教室里等着吃瓜的同学都懵了。 本来他们都以为这位帅哥是来搭讪陆嘉音的,结果人家不但没跟陆嘉音坐在一起,还、还掏出了教材? 九月下旬,天气有些闷,教室的学生因茫然而安静,只剩下电风扇尽职运转着的声音。 在陆嘉音和数学系两个班全体同学的莫名其妙里,老师走进了阶梯教室。 代数学引论的赵老师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和颜悦色,人也很幽默,他一进教室就笑了:“今天怎么都这么安静,是不是怕我月考出难题啊哈哈哈……” 笑到一半,赵老师的目光突然被坐在教室中央的顾亦吸引,他顿了顿:“咦?顾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陆嘉音正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写东西,听见赵老师的话,她猛地抬起头。 顾老师? 谁? 这位顾老师……该不会是顾亦吧? 陆嘉音坐在顾亦斜后方,只能看见顾亦的半张侧脸。 这人脸上挂着懒散的笑:“赵老师的课太有名了,刚好我也感兴趣,特地来听听。” “没想到顾老师还对代数学引论感兴趣,”上课时间还没到,赵老师笑呵呵地跟顾亦闲聊,“要不,顾老师上来给我这些学生讲一段?” 平时在酒吧陆嘉音不怎么理人,但在学校她的身份毕竟是学生,对老师从来都毕恭毕敬的。 此刻坐她前面的顾亦却没因为身在教室就有所收敛,被叫着“顾老师”也没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他随意地靠在椅子里:“别呀赵老师,这不是折煞我么,我哪会讲数学,我就是来陶冶一下情操,提升提升思想觉悟。” “顾老师以前念书时,数学成绩怎么样?” “唉,您别拆穿我,让我多装一会儿。”顾亦大大方方,倒也没真的吹牛说自己数学好。 赵老师哈哈笑了几声才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里介绍道:“这是隔壁美院设计系的校外特请老师——顾老师,怎么样,长得帅吧?” “赵老师!您要也是顾老师这颜值,上课都不用点名,肯定全到。” 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跟老师开了玩笑。 “嘿!我年轻时候那也是很帅的!”赵老师瞪着眼睛佯怒,说完又叮嘱,“今天我们有旁听老师啊,都给我表现好点!” 上课铃声响起,赵老师不再开玩笑,打开ppt,正式开始上课。 5分钟后,陆嘉音突然发觉顾亦坐这个位置是故意的。 她在教室偏左侧的位置,顾亦偏偏坐在她右侧的斜前方,只要陆嘉音要想看黑板,视线里总能出现他的侧脸。 他个子又高,无声无息地怒刷存在感。 顾亦表面看上去听得挺认真,正襟危坐,目光也一直追随着赵老师。 但毕竟是一个半小时一节的课,他全程跟听天书似的,慢慢就有些坐不住了。 跌什么也不能跌面子,顾亦强撑着挺直背,书也跟着翻,就是不知道这节课到底讲的是什么,简直一脑袋问号。 陆嘉音亲眼看见他在书上挥着笔写下了一句话: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陆嘉音:“......” “……证明at就是g的幺元,对任意ak错误未找到引用源……ga1(atak)=(a1at)ak=a1ak……” 讲台上的赵老师讲得激情澎湃,陆嘉音听得也认真。 天气闷热,教室里的风扇送来一阵阵轻柔的风,越发惹得人犯困。 已经有个别同学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强撑着眼皮,昏昏欲睡。 陆嘉音有意看向顾亦。 果然,他的头也开始一垂一垂的,眼睛越眯越小,线条流畅紧致的下颌也离课桌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顾老师,我讲得不好?你怎么睡着了!”赵老师突然抬高声音,飙了一嗓子。 顾亦一惊,眼睑瞬间睁开,从陆嘉音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眸子里露出片刻的迷茫,以及,薄薄的眼皮上堆起两道浅浅的睡褶。 被点了名字的顾亦也不拘谨,他半握着拳挡住唇轻咳,笑着打趣:“怎么会,这不是您讲得太好了,听得我想要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赵老师傲娇地“哼”了一声:“你再细品,怕是要去见周公了!” 顾亦扬起嘴角,笑而不语。 班里的学生哄堂大笑,那股弥漫在教室里的睡意在他们的对话间不知不觉消散了,学生们一个个又变得精神百倍,重新专注听课。 顾亦在教室里的一片笑声中回眸,突然冲着陆嘉音眨了眨眼。 陆嘉音的笔在指间转了几圈。 赵老师上课时见状态大家状态不对经常会开几句玩笑,或者讲个段子什么的,用这样的方式来吸引学生的注意力。 但陆嘉音没想到顾亦能在清醒的一瞬间就想到去配合赵老师。 他好像很聪明,陆嘉音想。 后半节课顾亦大概是放弃治疗了,那本装模做样摆在桌上却没跟着教学进度翻动的《代数学引论》,此刻被委屈地压在一沓灰色的纸下面。 陆嘉音抬眸看去,发现顾亦桌上摆着一盒迷你颜料,他手里拿着一支细细的笔,半弓着背,额前的碎发滢随着风扇送来的风轻轻晃动。 跟前半截课听数学时的样子截然不同,顾亦此刻目光专注又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唰唰动着。 反倒有些吸引人。 陆嘉音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扯回来放进课程里。 后半节课时间过得飞快,下课骤然铃声响起,顾亦突然回身,动作迅速地把一张灰色的纸放在陆嘉音桌面上。 陆嘉音脑子里正转着例题答案的最后一步,对他的动作反应稍微慢了些。 等她回过神,顾亦已经拎着他那个文件袋走到了讲台旁边,正同赵老师笑着道别。 哪怕他是带着目的来的,没在课堂上做出任何打扰到她的举动这点,陆嘉音也颇为满意。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边,陆嘉音才低头去看她桌上的灰色纸张。 这种灰色的纸张很特别,但更让陆嘉音诧异的是,她手里的纸上居然画着一顶逼真的宝石王冠。 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簇拥着一颗璀璨夺目的深蓝色宝石,让人想起《泰坦尼克号》里的海洋之心。 每一颗宝石上都有光影的变换,王冠宛如立体,连金属反射的光泽都栩栩如生。 就好像,她手里真的端着一顶奢华的王冠。 美得猝不及防。 陆嘉音没想过顾亦会有这种技能,对着这张纸愣了片刻。最初的惊艳过后,她的目光才逐渐下移。 王冠下写了一行张扬华丽的花体英文,又是一个问句: “What kind of man do you like?”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0章 上车 “What kind of man do you like?” 陆嘉音把这张画着王冠的纸夹进书里,收了草稿纸和笔,神色如常地走出教室,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只是很平常地下了一节课。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校园广播里放着《风居住的街道》,阳光灿烂地自树叶缝隙里倾泻在水泥地面上,郁郁葱葱的林荫下是三两成群的学生。 陆嘉音独自抱着书,步伐不急不慢,随着人群一同走出校门。 一辆橘红色的敞篷跑车横在校门对面的街上,车身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顾亦正趴在跑车车窗上,扣着一副墨镜,看见陆嘉音,他很自然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就好像他这场等待本就是同她约好的。 陆嘉音眉梢微扬,大大方方走向跑车的方向。 帅哥,跑车,以及美女,这三者合在一起非常容易吸引眼球。 偶尔有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陆嘉音神却是情自若,指尖勾上车身上的金属扣,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顾亦大概是没意料到陆嘉音会直接坐进来,愣了一瞬才透过墨镜笑着打量她,像个出租车司机似的开口:“老板,去哪儿?” “随便。” 去哪并不重要。 陆嘉音只打算上车跟他说几句话,话说完无论他开到哪儿陆嘉音都会下车。 顾亦舔着唇珠,指尖“哒哒”敲在白色小羊皮包裹着的方向盘上,故作为难:“你给我的权利可有点大啊?去哪儿好呢,不如……去我家?” “不如”两个字拖着长长的尾调,故意吊人胃口,后面的“去我家”说得又染着暧昧,说完也不等陆嘉音开口,发动车子,利落地驶出校园路。 像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她,你上了“贼船”。 陆嘉音在车子开出半条街后才系上安全带,表情淡淡,突然却不突兀地说:“我喜欢数学好的、同龄男生。” “那种一张嘴说话就脸红,告白结结巴巴还想献吻的?”顾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搭在车窗上的胳膊抬起,摸了摸下巴。 那天在真人绝地求生的人果然是顾亦。 “性格什么样不太重要。”陆嘉音不怎么在意地说。 那什么重要呢? 陆嘉音自己也不知道。 顾亦开着车,抽空看了陆嘉音一眼,自荐似的说:“我性格还行。” 这人可能不知道“含蓄”两个字怎么写,就差把“我对你感兴趣”写在脸上了。 别的男孩搭讪过后一般都是先要联系方式,再委婉地找各种机会和话题。 要么侧重嘘寒问暖,要么侧重展示自己,很少有顾亦这样直接的。 陆嘉音还真没碰到过顾亦这种类型的,一时间没琢磨明白是顾亦太过自信,还是自己的态度不够明确。 她轻轻扬了下眉梢,开口提醒道:“你超龄了。” “你多大?” “21。” 坐顾亦的车不会很难受,他开车很稳,微风拂过陆嘉音面颊,她眯了下眼睛,听见顾亦闲聊般随意问道:“哎,你谈过的男朋友都是同龄人?就没有一个稍微大个两三岁的?” “没有。” “年龄我确实超了些,数学也不太行,不过呢,”顾亦把车子停在红灯路口,声音停顿了一瞬,又开口笑道,“听你这话你也没少谈男友,都是同龄的都喜欢数学,不也都变成前男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跟你那些理想型不怎么合适啊,不如换个类型?” 面对顾亦的洗脑式分析,陆嘉音直接沉默,懒得搭理他。 她确实不能接受年龄大的,大一岁都不行。 同龄男生已经是她能够接受的异性的底限了,哪怕是同龄,她都还没办法接受任何有意或者无意的触碰。 但奇怪的是,那天在酒吧后街,顾亦的手扶在她腰侧,除了最初的惊诧,意料中的恶心烦躁并没有发生。 这也是陆嘉音不那么排斥顾亦的原因。 红灯时间很短,十几秒很快就过去了,顾亦没有发动车子。 面前的人行道上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着,步伐有些缓慢,红灯结束,老人堪堪走到人行道中央的位置,额前布满汗水。 身后的车子看见绿灯,开始鸣笛催促顾亦。 有个男人按了两声喇叭后急躁地摇下车窗大声喊:“你他妈走不走?你是死在车上了吗,煞笔!开个好车以为自己牛逼了,你倒是走啊!……” 男人暴躁的催促和车后面的鸣笛不绝于耳,陆嘉音看向顾亦: 这人对车后的一切仿若浑然不觉,只在拄着拐的老人略显惊慌地回头看向他时,顾亦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随后,他按了个按钮。 硬顶敞篷慢慢关合,把刺眼的阳光和身后的噪音挡在车外。 顾亦偏过头,对窗外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指尖勾下墨镜,看向陆嘉音:“哎,陆嘉音,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在替我遗憾我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吗?这么舍不得我啊?” 陆嘉音:“……”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这难道不是委婉的拒绝?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陆嘉音声音冷清,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什么问题?” “What kind of man do you like。” 顾亦的大墨镜被他勾下来,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他的鼻尖上,他不但对自己在纸上留的问题拒不承认,还顶着一张帅脸卖了个萌:“我没问过哦~” 说完,那位老人终于安全过了马路,顾亦发动车子驶进车流。 没问过? 陆嘉音从书里翻出那张画了王冠的纸,扬了扬。 “哎,开车呢,传什么纸条,等会儿。”顾亦冠冕堂皇,拒不面对现实。 车子已经驶离陆嘉音常去的区域,她有点路痴,离开手机底图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别提辨别车子是往哪开了。 窗外耸立的高楼越来越稀少,路旁倒是有很多洋房样式的奶白色商户。 真要带她去他家? 陆嘉音扬着眉梢想。 很多人的行为都是可以随着性格分析和预判的,但顾亦,他好像完全没有章法,随心所欲,张扬又坦荡。 陆嘉音看不透他,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可能这位掌管七大洋的海王段数格外高? 陆嘉音看了眼放在两人之间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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