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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蕾丝小洋装,羊羔卷发顶别着钻石发卡,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漂亮的小脸绷得像块冰,头顶上方十公分处,悬浮着四个半透明的字: “恶毒女配”。 字是荧光的粉紫色,还在微微颤动,格外的绚丽夺目。 我倒抽一口冷气,攥紧了围裙口袋里的老花镜。 三年前车祸后,我就能看见某些人头顶的奇怪标签。 比如家政公司的“职场PUA大师”主管,菜场总缺斤短两的“奸商”鱼贩。 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标签是最华丽,也最刺眼的一个。 “时薇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管家陈姨踩着高跟鞋冲过来,声音压着火。 “这是康熙年间的青花瓷瓶,你二话不说就摔碎,苏总回来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叫时薇的小女孩,听着训导的话,连眼皮都没抬,小皮鞋尖碾过一块碎瓷片。 “谁让这个花瓶丑死了!” “我的小祖宗哎,您今天可别闹了,苏总今天刚出差,您能安分一天吗?” “关我屁事。” 八岁的孩子吐字清晰又冰冷。 她转身走向旋转楼梯,头顶的粉紫字随着步伐嚣张地闪烁。 管家无奈的揉着太阳穴,看向我。 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尽是疲惫,甚至还掺着怜悯。 “王姐,这就是你要照顾的小小姐,我们苏总最小的女儿,苏时薇。” 说和,陈姨突然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这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恶魔!” “前任保姆还没有上几天班,就被她用热咖啡泼进了医院,” “过来辅导她的钢琴老师,前几天还被她锁进地下室两个多小时,” “还有……算了,我只是看您年纪大,自己多保重吧!” 我跟鹌鹑一样,躲着,自我珍重。 却也在想,一个8岁的孩子,究竟能有多恶毒? 但下午,我就开始见识了。 “啊!!!” 我正把时薇小姐各式各样的漂亮仙女裙,挂进衣帽间时,琴房突然传来尖叫声。 我冲进去,只见新来的钢琴老师,米白色套装前襟,被泼上了褐色污渍。 那些未干的液体,还在往下滴答。 在我的视线里,小姑娘头顶的“恶毒女配”四个大字亮得晃眼。 粉嘟嘟的小团子先声夺人,理直气壮。 “是她自己把咖啡放琴盖上的!” 钢琴老师气得发抖,拿着旁边的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米白色套装。 “是你自己难以管教,二话不说就泼我一身,你们家有钱就可以欺负人么,就算一小时三十万,苏先生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 苏时薇跳下琴凳,小皮鞋跟清脆地敲着地板走到老师面前。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个钢琴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你指甲缝里有泥,还敢摸我的琴键。” 她突然抓起老师的手腕,那精心保养的指甲根部果然嵌着一点褐色污垢。 “这架琴比你一年工资都贵,脏东西,泼的就是你!” 钢琴老师脸涨成猪肝色,抓起包摔门而去。 陈姨闻声赶来,只看到一地狼藉,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被你赶跑的第几个钢琴老师了?你这样的脾气,谁能忍受得了你啊,只有我,每天费心费力的在你面前折腾,你也不听话一点!” 她越说越气愤,开始指挥保洁收拾残局。 随后,陈姨走到我面前,“早就跟你说了,这个差事难的很!这孩子不服管,就是个小恶魔,你看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又赶走一个老师。” 我却笑容和蔼:“这不就是调皮的小孩子嘛。” 小姐有言在先,给的也是昂贵的课时费, 是钢琴老师,不按她的规则走,她大发雷霆,有理可依。 陈姨惊奇的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晚饭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做的。 银托盘揭开,松露鹅肝配鱼子酱小塔氤氲着热气,看起来十分高贵美味。 苏时薇只看了一眼,突然抓起装着特调蔓越莓汁的高脚杯。 手腕一扬。 鲜红的液体抛物线般,泼向长餐桌中央的巨大插花。 水晶花瓶里昂贵的纯白色的玫瑰瞬间染成血色,汁液顺着花瓣滴到雪白桌布上,像凶案现场。 陈姨气得头晕,“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嘛呀!” “我不吃鱼子酱,那么腥为什么非要让我吃!我就不吃,不准做!” 她丢下杯子,跳下高背椅。 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我却看到她倔强的小脸上,眼角微微湿润的痕迹,有些心疼喊住她。 “薇薇,不吃饭会胃疼,要不我给你做碗面吧?” 小姐猛地抬头看我,猫一样的圆眼睛里全是尖锐的刺。 “你,叫我什么?” “薇薇?” 头顶的粉紫字突然微弱地闪了一下。 陈姨立马上来呵斥我:“谁让你叫小姐薇薇的?那是小姐的小名,只有夫人和苏总才能叫!” 小姐听完之后,眼神瞬间暗淡,甩开我的手,噔噔噔跑上楼,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陈姨疲惫地挥手让人收拾残局。 “王姐,以后小姐要闹你别管,做什么面条,回头砸你脸上,你年纪大了,还是安全第一。” “那孩子基本没救了,从小克死了妈,也不得苏总的喜欢,现在连我们这些佣人都要被她克,” “她真的不如隔壁林家的小姑娘,林晚晚,那才懂事,听话,像个小天使。” 说着,陈姨扫视一圈,“谁都不准给小姐送吃的,她不喜欢吃,那就饿着,饿够了她就会乖乖吃东西的。” 我陪着笑脸,却特意在兜里塞了几块不错的,能果腹的糕点。 偷偷放在了小姐的床头。 小孩子长身体,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 第二天一大早去看,床边果然有糕点的包装袋。 我安心不少。 早上八点,我给时薇小姐的儿童房送温牛奶,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 “哭什么哭!笨手笨脚!” 是陈姨的尖嗓门。 “时薇小姐的限定版陶瓷娃娃你也敢机洗?这头发是高温丝!高温丝懂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们家小姐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恶魔,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透过门缝,新来的小保洁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团湿漉漉金毛打结的东西,肩膀一抽一抽。 时薇小姐最爱的那个陶瓷娃娃,此刻像惨遭蹂躏的落水狗。 陈姨还在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女孩脸上。 “你这个小贱蹄子,快滚去跟小姐磕头认错!不然立刻滚蛋!” 蹲在地上的女孩抖得更厉害了。 突然,一个粉雕玉琢,小小的影子炮弹般冲过去。 是时薇小姐。 她只穿着睡裙,光脚踩在地板上,像头暴怒的小老虎。 她没冲保洁,而是狠狠撞在陈姨腿上! “啊呀!” 陈姨猝不及防,高跟鞋一崴,踉跄着扶住墙才没摔倒。 “谁准你碰我的娃娃!”苏时薇声音尖利,一把抢过保洁手里那团湿漉漉的棉花,紧紧抱在怀里。 她瞪着陈姨,眼睛烧得通红。 簾貲癷瀠坚骛臙物蓴壡閡袵狎为榦詳 “而且谁让她磕头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做错事道歉就好!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她!” 陈姨脸一阵青白:“时薇小姐,我是为你好,这丫头……” “滚出去!” 苏时薇指着门,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现在!立刻!带着你鼻孔朝天的样子滚!” 陈姨狼狈地退出去。 门被重重摔上。 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苏时薇抱着湿透的娃娃,背对着小保洁,肩膀绷得紧紧的。 头顶的“恶毒女配”疯狂闪烁,粉紫色几乎要燃烧起来。 我拢了拢自己额角的白发,轻轻推门进去,递了包纸巾给小保洁,示意她先出去。 苏时薇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你也滚。” 我没滚。 活了那么大年纪,抢得了打折鸡蛋,唯一的优势就是脸皮厚。 我目光扫过她怀里不成形的娃娃。 娃娃经过洗衣机的洗礼,此时金发打结,蕾丝裙子撕裂,棉花从胳膊接缝处漏出来。 “这娃娃的头发,”我开口,“有点像我家孙女小时候玩的芭比。” 她脊背僵了一下。 “我孙女总嫌娃娃头发乱,我就给她编辫子。” 我走到她旁边,蹲下来,保持视线和她齐平。 “后来她学会自己编,还发明了‘八爪鱼辫’,丑得很有创意。” 面前的小脑袋几不可察地偏了偏。 “高温丝……其实跟假发差不多,”我试探着伸出手,“要不,给王妈试试?” 她没动,但也没躲。 我轻轻抽出那个湿漉漉的娃娃。 找来小梳子、小剪刀、针线盒。 用吹风机冷风慢慢吹开打结的金发,一绺绺耐心梳通。 剪掉无法挽救的焦糊发尾。 把漏出的棉花小心塞回去,用最小号的针,沿着原针脚一点一点缝合撕裂的蕾丝裙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苏时薇小姐不知何时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我旁边,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里的针线。 头顶的粉紫字,光芒在不知不觉中柔和暗淡了许多。 当我把重新梳好公主辫、裙子恢复如初的娃娃递还给她时,她一把抢过去,紧紧搂住, 小脸埋进娃娃带着吹风机暖香的头发里。 过了很久,闷闷的声音从娃娃金发里传出来: “……丑死了。” 我笑了:“嗯,王妈手艺是差点,比不得原版。”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水洗过的黑葡萄,却溢满了泪水。 “陈姨说,这是我妈妈生我之前给我做的娃娃,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娃娃陪着我。” “陈姨说,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后悔了,大出血难产死了,爸爸也觉得我是个灾星,根本不期盼我的到来……” “你说,妈妈在做这个娃娃的时候,是不是期待着我的到来?”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期待……” 我用布满皱纹的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当然期待,我活了60多年,没见过这么用心制作的娃娃,可见你的妈妈,真的很期待她的孩子出生。” 时薇小姐笑了:“你真好,愿意说好听的话骗我。” “我可不说谎话!”我指了指自己满头的白发,“老人家不打诳语!” 2 那天之后,儿童房角落多了张我的小工作台。 苏时薇像个监工的小地主婆,指挥我把她“淘汰”的旧娃娃大卸八块。 “这个头,”她戳着一个BJD娃娃漂亮的陶瓷脸,“安在昨天那个机械熊身体上!” “熊腿太短了,小姐。”我提出技术性质疑。 “接一段乐高!”她斩钉截铁,从堆积如山的玩具柜深处拖出一桶零件。 于是,一个顶着精致陶瓷头、覆盖毛茸熊身、腿由彩色乐高拼成的四不像诞生了。 苏时薇抱着它,给它取名“大臭熊”,笑得在地毯上打滚。 头顶的“恶毒女配”四个字,慢慢的淡了几分。 陈姨偶然撞见这惊悚的“杰作”,眼神不悦 “王妈,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没有必要哄着这么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做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呢!能赚钱吗,瞎耽误功夫。” “薇薇喜欢。”我把熊头扶正。 陈姨看着滚在地毯上咯咯笑的小女孩,眼神复杂。 “苏总下月回国,要帮时薇小姐办生日宴。” “隔壁邻居家的晚晚小姐也会来,那是小姐的死对头,一样的年纪,但来头很大,你留点神,别让小姐欺负人家了,苏总会很生气的。” 我听着,应下。 几天后在苏家的别墅里,我见到了所谓乖巧听话的林晚晚。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最新款miumiu小洋裙,被一群同龄孩子簇拥着,像自带柔光滤镜的小公主。 她头顶悬着两个更耀眼的金字:“女主”。 而作为家里小主人的苏时薇,穿着精致的纱裙,孤零零站在角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时薇小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玩具房,玩着那些我为她做的稀奇古怪的玩具。 变故发生得很快。 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头顶飘着“恶毒男配”的字样,突然闯进了小姐的玩具房,拿起了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具,急匆匆的跑到了那些孩子的面前,拿在手上炫耀。 “你们看那个姓苏的没妈的野丫头,简直就是个变态,玩具都长得这么变态!” “大家快来看呀!简直太恶心了!” 苏时薇追了出来,想要抢夺小胖子手里的玩具,可惜身高不够,根本就够不到。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圈发红,硬撑着没哭。 林晚晚看了一眼那奇形怪状的玩具,突然眼睛一亮: “小胖,这个熊真的好特别哦,我也很喜欢……” 小胖瞧见自己的女神喜欢,立刻把那只小熊塞进了林晚晚的怀里。 “时薇,你就把这个送给我吧。” “不行,这是我的!”苏时薇直接拒绝。 林晚晚面露难色:“你知道吗?如果我问你爸爸要,你爸爸也会把这个玩具熊送给我的。” 一个气质矜贵的少年,路与陈顶着“男主”的标志走了过来。 语气冰冷的开口: “既然晚晚喜欢,那你就让给她,苏家小姐,不会连一个小小的玩具都舍不得吧。” 所有的孩子,把时薇小姐团团围住,话语间都是想让她把玩具让给林晚晚。 我一阵心疼,正要冲过去,谁知道一道小身影比我还快。 苏时薇猛地从林晚晚的怀里拿回了那个玩具熊! 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四不像的玩具熊被砸的粉碎。 小胖难以置信的说:“苏时薇,你是不是疯了?有必要这样吗?” 苏时薇高昂着小脑袋:“我苏时薇的东西,我宁愿毁了,也绝不让给别人!” 林晚晚看着破碎的玩具熊,顿时红了眼眶。 孩子们的战争就这样毫无道理的就开始了。 小胖撸起袖子:“你这个没妈养的!竟然敢惹我女神生气!” 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苏时薇面对小胖毫不示弱,像一条复仇的小老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拼命的用拳头往他身上砸着。 “谁是没妈养的!你说啊!” 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小胳膊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周围的孩子们发出一片尖叫。 陈姨连忙赶了过来,提着苏时薇的后脖领:“小姐,你这次做的也太过分了,大家都是来家里参加宴会的,你作为主人怎么还带头闹事呢!” “我今天一定要代替苏总好好惩罚你!” 说着,陈姨拿出了戒尺,用力的朝着那小小的身躯挥舞下来。 苏时薇紧咬牙关,硬是一声没吭。 她疼的浑身湿透,头发糊在脸上,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头顶的“恶毒女配”却亮得灼目。 我实在看不过去,连忙拦住了陈姨。 “你怎么能打小姐呢?” 陈姨高昂着下巴:“这是苏总给我的特权,因为知道这小畜生不听话,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体罚的!” 听到这里,苏时薇眼神暗淡了几分,头顶“恶毒女配”的标志更加的夺目。 苏总听到了后院的嘈杂声,连忙赶过来。 看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全是伤痕,反而没有一句关心,只是冷冷的说。 “陈姨,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陈姨捏着眉心解释,最后无奈的摇头。 “苏总,时薇小姐主动攻击别人,性质真的恶劣,难以管教。” 苏总气炸了,将人抓回客厅,威严的训斥, “苏时薇,你今天真是做的太过分了!马上去和李叔叔的儿子道歉!” 苏时薇梗着脖子,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我没错!凭什么道歉!” “没错?”苏总厉声开口,“就因为一个玩具和别的小朋友打架,这也叫没错?” “你别跟我说是晚晚他们找事,他们几个孩子又听话又懂事,而你呢?” “你就是被我宠坏了!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 整个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我端着医疗箱走了进来, 顶着苏总凌厉的视线,直接在客厅里给时薇小姐上起了药:“疼吗?” 苏时薇因为我的一句安慰,眼圈一红,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轻轻擦干了她眼角的泪水。 “苏总,我都看见了,是他们先抢了小姐心爱的玩具,” 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苍老的目光落在了苏总的身上。 “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小姐,” “客厅是有监控的,事情的真相,一查便知——” 3 “查监控?” 管家陈姨尖利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 “王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冤枉小姐不成?” “那几个孩子多懂事多听话,大家有目共睹!再看看我们小姐……” 她指着角落里倔强挺着背、小脸上泪痕未干却依旧死死咬着唇的苏时薇,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指责。 “从小到大惹是生非,哪次不是她先动手?这还用查?事情明明白白摆在这儿了!她就是个小恶魔,本性难移!” 苏时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顶那粉紫色的“恶毒女配”标志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陈姨!” 我一步挡在了苏时薇身前,像一堵老旧的、却稳固的墙,隔开了那些刺人的目光和话语。 “话不能这么说。做任何事,都要知道个是非对错。小姐是孩子,那几个也是孩子,不能光凭谁看起来乖就下结论。查监控,是还所有人一个公道,也是对小姐负责!” 说完,我不再看陈姨那惊愕又带着一丝慌乱的脸,立刻转身,蹲在了苏时薇面前。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了受伤、愤怒,还有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委屈。 我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薇薇乖,不怕。王妈在这儿呢。咱们清者自清,让监控说话,好不好?王妈信你。” 她在对上我温和坚定的目光时,猛地一颤。 那刺目的粉紫光芒,剧烈地波动闪烁了几下,竟真的……奇异地、微弱地淡了一丝。 苏总皱着眉头,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执和我的坚持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查监控”三个字,终究让他无法反驳。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好了!都别吵了!去调监控!” 管家陈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苏总威严的目光下,最终只是不甘地闭了嘴,眼神怨毒地剜了我一眼。 很快,监控画面清晰地呈现在客厅的大屏幕上。 画面里,小胖得意洋洋地举着“大臭熊”炫耀,口出恶言。 林晚晚带着“女主”光环的柔光滤镜,看似天真地说着索要的话语。 漯醳灱艬釠珆鮘砡荔陮静斋雛忁耑魚 路与陈居高临下的“让给她”。 孩子们围堵苏时薇的逼迫…… 以及苏时薇绝望又愤怒地砸碎自己的玩具,随后小胖率先动手推搡辱骂, 一幕幕,清晰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客厅里一片死寂。 刚才还义愤填膺指责苏时薇的几个人,此刻脸上都火辣辣的。 苏总看着屏幕上女儿被围堵、被辱骂“没妈养的”、被推搡,最后才像小兽般反击的画面,再看着此刻角落里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小身影…… 他脸上的严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震动和……迟来的愧疚。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地开口。 “薇薇……爸爸不知道是这样。” 他试图靠近女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和缓和。 “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要告诉大人,不要自己动手,好不好?” “告诉你们?” 苏时薇猛地抬起头,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决堤而出。 “我就算告诉你们又能怎么样?!你们总会说——‘他们比你听话’!‘他们比你懂事’!‘这些事就是你的错’!‘你小气,不过是个玩具而已’!” “在你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呼吸都是错的!我活着就是个错误!因为我害死了妈妈!!” 她声嘶力竭地吼出最后一句,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苏总彻底僵住了,他震惊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他难以置信地转向管家陈姨:“薇薇怎么会这么想?陈姨,你不是告诉我……她只是心思敏感,不喜欢别人提她妈妈……” 陈姨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嘴唇哆嗦着:“苏总,我是怕小姐太难过,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告诉她,她妈妈后悔生下她?告诉她没人欢迎她到来?!” 苏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怒和难以置信的痛心。 他看着女儿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再看看管家那躲闪的眼神,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将那个浑身是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哽咽。 “对不起薇薇,对不起!是爸爸错了!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爸爸,我不知道怎么靠近你,我以为给你最好的物质就够了……” “爸爸不知道陈姨她,她竟然这样对你说话……对不起!爸爸以后改!爸爸学着好好做你的爸爸!别怕,薇薇,爸爸在。”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苏时薇浑身僵硬。 她“哇”地一声,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把脸深深埋进父亲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宣泄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依赖。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父女迟来的和解,布满皱纹的眼角也湿润了。 我轻轻走上前,布满老茧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苏时薇颤抖的脊背,声音慈和而坚定。 “小姐,不哭了。你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保护自己的心爱之物,是天经地义。谁说小姐拥有的少?以后啊,王妈给你做,做很多很多玩具,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们小姐,值得这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苏时薇从父亲怀里抬起泪痕狼藉的小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抱着她的父亲,头顶那“恶毒女配”的粉紫荧光,在泪光中,终于……缓缓地、持续地黯淡了下去,颜色变得柔和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充满了怨毒和嫉恨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背上。 是管家陈姨。 她精心维持了多年的“权威”和“唯一能靠近小姐”的地位,正在土崩瓦解。 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精明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疯狂的恶意。 陈姨的失势是缓慢而彻底的。 苏总亲自过问时薇小姐的起居,曾经属于陈姨的“管教权”被收回。 小姐头顶那曾经刺眼的粉紫色“恶毒女配”标签,在苏总迟来的父爱和我日复一日的关怀下,颜色变得柔和而浅淡。 她不再无缘无故摔东西,对佣人客气了许多,甚至开始尝试着和父亲同桌吃饭,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少了很多之前的尖锐。 平静的日子在苏时薇八岁生日前夕被打破。 一天下午,林家的电话打到苏宅,语气焦急:林晚晚失踪了! 林家佣人最后看见林晚晚,是接到一个自称苏家佣人的电话,说时薇小姐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个“超级好玩的秘密宝藏”,邀请她一起去探险。 整个苏家瞬间被紧张的气氛笼罩。 苏总立刻派人四处寻找。 就在大家焦头烂额之际,陈姨气喘吁吁地从后花园方向跑回来,怀里抱着浑身脏兮兮、吓得瑟瑟发抖的林晚晚。 “找到了!找到了!” 4 陈姨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晚晚小姐被锁在……锁在工具房旁边的那个旧储藏室里了!天哪,那地方又黑又冷,堆满了杂物,门从外面锁死了!晚晚小姐吓坏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随后走出来的苏时薇身上。 她小脸煞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时薇!”苏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是你把晚晚骗去锁起来的?!” “不是我!爸爸,我没有!” 时薇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你还有谁?” 陈姨立刻接口,声音尖锐,带着痛心疾首的指责。 “佣人都说了,打电话的人说是苏家佣人,传达的是时薇小姐的邀请!晚晚小姐也说了,是薇薇约她去看宝藏!除了你,谁能用小姐的名义?!” 她转向苏总和林家父母,脸上是“果然如此”的沉重表情。 “苏总,林先生林太太,我早就说过……这孩子……本性难移啊!她根本就是个恶魔!表面看着好像变好了,骨子里还是那么恶毒!她嫉妒晚晚小姐比她受欢迎,比她懂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永远都是个恶劣的小孩!”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陈姨脸上,把她打得一个趔趄。 不是苏总,是我。 我挡在浑身发抖的时薇面前,布满皱纹的脸因愤怒而绷紧。 “你血口喷人!”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姐今天下午一直和我在一起,在琴房给她的新娃娃缝裙子!她根本没打过电话,也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王妈!你……你敢打我?你为了包庇她,连老脸都不要了?” 陈姨捂着脸,又惊又怒,声音尖利。 “证据呢?!你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谁能证明?晚晚小姐亲口指认,还有佣人听到的电话!你拿什么证明?!” “我能证明!” a兔uZ兔!}故gu事pep屋1提m取.本d文/勿@9I私XUs自kv搬m运P}v 我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客厅里几个平时和林晚晚玩得近的孩子,包括那个小胖和路与陈。 “还有你们!陈管家今天下午,是不是去找过你们?是不是跟你们打听过晚晚小姐在哪儿?是不是还问过你们知不知道什么秘密基地?” 那几个孩子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瑟缩。 路与陈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 小胖则下意识地开口:“是……是啊,陈管家下午是问过我们晚晚去哪儿了,还说……还说要是晚晚问起,就告诉她……” 他顿住了,有点犹豫。 “告诉她什么?”苏总沉声问。 “告诉她……时薇在地下室发现了好东西,想找她一起去看看……” 另一个女孩小声补充道。 “陈管家说,是时薇小姐不好意思自己说,让她帮忙传话的……” 陈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小孩子胡说八道!他们懂什么!” “小孩子不懂,监控懂!” 我冷冷地指向客厅的监控屏。 “还有后花园通往工具房那条路的监控!苏总,请您立刻让人调出来!看看今天下午,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地带着晚晚小姐去了那个方向!又是谁,在晚晚小姐进去之后,悄悄锁上了门!” 苏总眼神一凛,立刻下令:“调监控!所有相关区域的,立刻调出来!” 监控画面很快呈现。 画面清晰地显示: 下午三点十分,陈姨在花园一角找到正在玩耍的林晚晚,两人交谈了几句。 随后,陈姨带着林晚晚走向工具房方向。 三点十五分,两人进入工具房旁边的旧储藏室入口。 仅仅一分钟后,陈姨独自一人出来,警惕地四下张望后,迅速用一把挂锁锁上了储藏室的门,并将钥匙揣进口袋,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三点四十分左右,陈姨再次出现,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开始在附近“寻找”。 直到林晚晚的哭声隐约传出,她才“惊喜”地冲过去开门救人…… 铁证如山!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晚晚压抑的抽泣声和林母心疼的安抚。 陈姨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任何狡辩的话。 苏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地上那个跟了自己家多年的管家,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震怒和冰冷的失望。 “陈美娟,”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收拾你的东西,立刻滚出苏家。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薇薇面前!”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要将瘫软的陈姨拖走。 “不!苏总!不要赶我走!” 陈姨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她猛地挣脱保镖,连滚带爬地扑向站在我身后的苏时薇,死死抱住了她的小腿。 “小姐!小姐你救救我!看在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 她涕泪横流,仰着脸,那张精心保养的脸上此刻涕泪横流,写满了绝望的疯狂。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要害你啊小姐!我只是……我只是太嫉妒了!我嫉妒王妈!” 她歇斯底里地指向我。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才来几天就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喜欢?!明明我才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人!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我管教你,约束你,严格要求你,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我想让你成为苏家真正体面的小姐!我才是真心真意对你好的人啊!小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她用力摇晃着时薇的腿,仿佛想把她摇醒。 整个客厅都回荡着她崩溃的哭诉。 苏时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得小脸更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角。 但她没有哭,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脚下这个曾经在她生活中拥有巨大权力、此刻却狼狈不堪的女人。 几秒钟的沉默后,苏时薇轻轻地、但非常清晰地摇了摇头。 她的小手用力掰开陈姨紧抓的手指,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疏离: “不,陈姨。” “你不是真心对我好。” “你只是想掌控我。” “而王妈……” 她抬起头,看向我布满皱纹却写满关切的脸,“王妈是真心心疼我。” 小姐头顶那“恶毒女配”的标签,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了。 陈姨被保镖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那绝望的哭嚎声渐渐消失在门外,如同一个噩梦的尾声。 苏总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女儿,声音带着后怕和沉痛的歉意:“薇薇,对不起,爸爸又错怪你了……” 时薇靠在父亲怀里:“没事,人都会犯错的……” 我站在一旁,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伸出手,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温柔地、轻轻地,揉了揉她柔软蓬松的刘海。 “不怕了,薇薇。” 我的声音苍老却无比安稳。 “都过去了。晚上王妈给你讲个新的童话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苏时薇抬起泪光闪闪的小脸,望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我要听黑雪公主的……” “黑雪公主?哪里来的黑雪公主……” “王妈,那是新的迪士尼故事,你的数据库要更新了哟!” “好好好……王妈晚上讲给你听。” (全文完) 1 饭局上,天才画家丈夫用上了亿万保险的手为小助理拆螃蟹。 只为了哄没胃口的她吃点东西。 而我为了替他拉投资,喝到吐血的时候,喊他帮我拿个胃药。 他却直接拒绝:“我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你自己没长手吗?” 十年来,他连拒绝的话术都懒得变。 那天,我在冷风中醒了酒,请律师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 顾少轩,这路遥马急的人间,你我不再同路。 -- 顾少轩在饭局上亲手为没胃口的小助理拆螃蟹时,所有人都尴尬地看着我。 只因一分钟前,我还在跟投资商信誓旦旦地说: “顾画家的手上了亿万保险,平时为了保护手,连餐刀都不拿。” 为了圆场,我自罚三杯白酒,血丝从喉咙涌了上来,又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谁知气愤刚缓和,顾少轩便要提前结束饭局,带小助理去吃麦当劳。 为此顾少轩更和投资商吵了起来,打了投资商。 为了给投资商赔礼,我替他挨了耳光,赔了钱。 回过头,我刚想确认下他的手是否受伤。 就听顾少轩冷漠地说:“要不是你见钱眼开,非要贴那几个土大款,小姑娘怎么会被饿着?” “我带她去吃麦当劳,你就别跟来了,你在影响我们胃口。” 小助理崔妮楚楚可怜地跟我道歉: “对不起文楠姐,早知道顾大哥这么心疼妮妮,妮妮肯定什么不舒服都忍着不说的。” 顾少轩不赞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家伙,你有什么错?你只是纯洁而已。” “是她这种人太市侩了,宁愿把自己喝吐血都不舍得走。” 我心头一凉,原来他不是没看见我吐血,只是不在意罢了。 我站在原地,吹了半小时冷风后,一通电话打给律师。 “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 2 第二天早上,顾少轩才回来。 扫到桌上没有丰盛的早饭,门口衣架上没有我提前熨烫好的西装,他微微皱了下眉: “昨晚回来的很晚?” 我点头,“找律师聊了点事。” 我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一式两份,签个字。” 顾少轩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 毕竟从他出道到现在十年,结婚七年,他的商务、后勤都是我一手包办。 我松了口气,把协议放进包里准备出门。 顾少轩挡在门口,黑着脸攥住了我的胳膊。 “你别多想,昨天吃完饭,妮妮起了荨麻疹,我只是送她去医院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这是顾少轩结婚后第一次和我解释。 可是他忘了,我也得过荨麻疹。 当时我一身红疹求着他送我去医院的时候,他说: “你自己没长腿吗?要是传染给我,我还怎么画画?” 顾少轩见我脸色冷淡,还想再说什么,崔妮却在这时打来电话。 “嘤嘤嘤顾大哥,我今天到了画室好多人笑我,妮妮好丢脸好难受……”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那么傻!昨天我不是说了,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崔妮抽噎着说道:“可不去画室的话,新画展的进度就会来不及。要是因为妮妮耽误你的事业,我会羞愧死的……” “傻姑娘,生病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说着,顾少轩回头厌恶地扫我一眼:“都怪有些利欲熏心的人,为了赚钱不顾别人死活。” “乖,去我办公室等我,我送你回家。” 顾少轩摔门而去,从始至终,对我脸上的红肿视而不见。 我垂眸,拿出手机联系了巴黎那位邀请了我很久的新晋画家。 3 我正在手机上看着对方发来的经纪合约。 微信就收到了崔妮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她嗲嗲地说:“对不起呀文楠姐,顾大哥一定要来我家照顾我,是我耽误顾大哥的画展进度了,你可千万不要怪他。” 她的心思太明显了。 我疲于应对,目光却落在崔妮新换的微信头像上。 放大后,是一双微带着些颜料痕迹的大手,心疼地捧着她因为荨麻疹红扑扑的脸。 那双手我太熟悉了,是顾少轩的。 他还真的挺在乎她的。 我关掉图片,默默把自己的婚纱照头像,换成了自由的飞鸟。 城市画展的最后一天,因为收尾一些后勤工作,我一直待在后台。 等我去前面拍合照的时候,就看到顾少轩已经搂着崔妮站在了C位。 记者们纷纷夸赞道: “顾先生顾太太感情真好呀,听说结婚七年了,还是这么如胶似漆。” “顾太太看上去好年轻呀,听说顾先生的画室都是顾太太在经营,画展也是她一手策划,真的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呢!” 两人自然听到了这些夸赞,并没人出声解释。 直到崔妮看到我,突然眼泪汪汪,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文楠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解释!顾大哥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我不敢抢你的功劳的。”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氛围变得微妙,周围安静得只有快门声。 顾少轩毫不犹豫护在了崔妮面前:“文楠,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这次画展崔妮的功劳不小,我带她露个脸,只是在正常的提携新人罢了。” 他压低声音,“现在是公开场合,你别闹。” 我没闹,以后也不会再闹了。 我挂上得体的微笑,扶起跪着的崔妮,向媒体介绍她。 一场闹剧最终在粉饰太平下过去。 采访结束,我拿出手机订机票,顾少轩却一把夺走了我的手机。 “你在订机票?出国的机票?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连问出三个问题,眉头紧锁,语气惊讶。 “我什么时候有巴黎的画展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4 说实话,我没想到一向当甩手掌柜的顾少轩,会有这种反应。 可能是我最近的反常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少轩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一把攥住我的手,逼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刚想实话实说,就听到后台传来崔妮的尖叫声。 顾少轩飞快扔掉我的手机,大步冲了过去。 而我默默捡起手机,按下了付款按钮,才来到后台。 画框碎了一地,崔妮倒在地上,手腕被画框的木刺扎得血流不止。 “呜呜呜,顾大哥,妮妮的手受伤了,该不会以后不能画画了吧?” “是文楠姐让我过来整理的,我真的没想到这些画框会砸下来,妮妮明明很小心了,是妮妮哪里做错了吗?” 顾少轩小心翼翼地捧着崔妮的手,已然红了眼。 下一秒,他转过头,对我怒吼道: “文楠,你闹够了没?” “崔妮是我的助理,平时只收拾我的东西,你让她来干重活,居心何在?” “这些年你在酒桌上不三不四我忍了,你现在已经败坏到要陷害别人了吗?” 无视掉周围狐疑的目光,我沉着脸解释: “不是我让她来的,我刚刚明明在前面……” 顾少轩忍无可忍地打断我:“你当然不用亲自过来,我的画室上上下下都是你说了算,你可以随便找个人替你来!” “现在,你马上过来给妮妮道歉,不然我就报警处理!” 我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刚要同意报警调监控。 崔妮一把抱住顾少轩,死活拦着不让报警。 她说的,顾少轩自然什么都答应。 他咬牙切齿地说:“妮妮不让我报警,可以,但我不能放过你!” 说罢,他直接抄起一幅角落里的画,狠狠砸在我脚边。 实木的画框几乎要敲碎我的腿骨,尖锐的边角刺破我的皮肉。 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这是替妮妮还你的!所有人都给你听着,以后我画室的工作,和文楠无关!谁再敢听她的做事,就滚出画室!” “文楠,等你反省好了,和妮妮道了歉再来画室!” 顾少轩把崔妮横抱起来,直接撞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站在原地,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混合着血液,一滴滴砸在脚边破碎的画框上。 这是顾少轩向我求婚时花了三个月画出来的,也曾是他最宝贝的一幅画。 用三万个我的名字,绘制成的,我们曾经期许的未来——去巴黎看日落。 可现在,曾经热烈的爱意被他束之高阁,曾经的承诺也被他亲手打破。 我将画框里的画纸取出,亲手撕了48下,将粉碎的纸屑丢进了垃圾桶。 5 顾少轩说得对,以后他的画室,和我再无关系。 我本就不是他的正式经纪人,一直以妻子的身份打理他的事业。 可我马上就不是了。 第二天,我去办公室收拾东西。 正好听到画室的经理在劝顾少轩。 “顾先生,您昨天太冲动了。这些年画室都是太太忙前忙后,要是她真的和您赌气不来画室了,接下来的画展就会乱套了。” 顾少轩从鼻子里哼了声:“她不过是沾了我的光,画展能成功,靠的都是我的才华。” “她不来,就让妮妮负责她的工作。不过是些杂活,谁干都一样!” 顾少轩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嘱咐道: “妮妮和她可不一样,小家伙不愿意阿谀奉承,酒局别让她参加。” 本来我想进去和经理交接下工作的,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这时,微信提示音弹了下。 巴黎那边说,签证替我办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直接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到一半,顾少轩居然回来了,甚至给我带了一份鸽子汤。 我看着已经被撕开的食品安全签,和已经见底的汤。 直接把这份残羹剩饭扔进垃圾桶。 顾少轩想发火,但目光瞥过为数不多的汤,到底是心虚地熄火了。 “你别多想,不是吃剩下的。” 他显然忘了,我对鸽子汤过敏。 当年,顾少轩年少成年,年轻气盛挑衅对家,对方要废了他的手,是我替他挡了一刀。 为了让我伤口早点愈合,他买了鸽子汤给我。 可也就是这个汤,差点送了我半条命。 当时我在抢救室多久,顾少轩就在门口跪了多久,他对天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再让我碰到鸽子。 可这种刻骨铭心的经历,到头来也会被时光冲刷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可能是我的过分安静让顾少轩有了些不安。 他在我身后踱了会步,竟是主动开口示弱: “今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当众落了你的面子。可我才是画室的主人,我得公平公正,才能以理服人。” “不是真的不让你干预画室,只要你悄悄去跟妮妮道个歉……” “借过一下。” 我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走进浴室收拾一些化妆品。 顾少轩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一种陌生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6 浴室抽屉里,躺着一包明显不属于我的卫生巾。 门外,崔妮正好给顾少轩打来电话。 “顾大哥,妮妮在医院突然来了大姨妈,可是这买不到少女专用款的卫生巾。顾大哥家的浴室里有落下一包,能不能帮妮妮送来呀?” 顾少轩听着电话,走进浴室。 恰巧撞见我拉开的抽屉。 他的眼神躲闪了下,最终还是走了出去,对电话那头说道: “找不到了,我去超市给你买新的。” “那顾大哥一定要快哦,要是弄脏了病床,护士姐姐会困扰的!妮妮也会很丢脸!” 顾少轩对崔妮的耐心似乎是无限的,卫生巾牌子、长度这种细节都一一记下。 等他挂断电话,我的行李刚好收完。 他略显尴尬地回头解释道:“你别多想,她只是那天过来换了个衣服。” 我没有多余的表情:“理解。” 顾少轩有些烦躁:“你总是摆着个冷脸做什么?如果你实在介意,大不了我不去了。” 我轻松地笑了下,表示无所谓。 顾少轩观察着我的表情,发现我是真的没有生气,这才犹豫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退了回来,问我:“你收拾行李去哪?” 我直言道:“巴黎。” 顾少轩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下周吧,我把时间空出来,陪你去巴黎度蜜月。” 临走的最后一天,顾少轩竟然想起了我们曾经的约定。 可惜,已经晚了。 机场候机的时候,恰好看到崔妮特意提醒我看的朋友圈。 照片里,她躺在病床上,满头泡沫,一双男人的大手正在给她洗头。 实况里,还能听到顾少轩宠溺地说了句:“别乱动。” 崔妮更是加了好几个爱心配文: 顾少轩的消息刚好发过来: 他不知道,我原本也没有订他的票。 起飞前,我让律师把离婚协议发给他后,开启飞行模式。 7 一路上,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尽管飞机颠簸,还是睡了美美的一觉。 落地后,出了海关就见到亲自来接我的新晋画家——慕知许。 要知道,这两年慕知许不仅在海外大红大紫,在国内的名气也直逼顾少轩了。 可以说是顾少轩最忌惮的新人。 “终于等到你了,文楠小姐!” “相信有了你作为我的经纪人,我的事业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慕知许热情地说着,大方地拥抱我,行了一个法式贴面礼。 尽管知道这只是友好的表达,面对陌生男人的亲近,我还是不自觉红了下脸。 要知道,相识十年,顾少轩已经一个手指都懒得碰我了。 他总说:“文楠,你知道吧,老夫老妻就好像兄弟,碰你我会忍不住恶心。” 渐渐地,我好像不再是顾少轩的妻子,而是他没有薪水的经纪人,和免费的生活保姆。 慕知许亲自开车,带我去看了给我安排的房子。 高档公寓,配置齐全,甚至还安排了一个贴身保姆。 房租和保姆的公司都是慕知许负责。 我不好意思地想要回绝,慕知许却说:“文楠小姐,表面看我是亏了房租和保姆费用,但事实上,这节省了你的时间,多余的时间你为我工作,我是赚了。” “你是我未来的事业伙伴,我不希望你为了琐事分心。” 我心中一暖,和国内截然不同的待遇,让我更加确信,离开顾少轩是对的。 慕知许带我见了他画室的人,每个人都对我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甚至还有我的小迷妹,请教我是怎么做到让顾少轩成长得这么快。 我竟不知道,在外人眼里,我的功劳这么大。 可在顾少轩的画室,每次他都会挑毛病贬低我,嫌弃我的工作有问题,甚至不喜欢别人夸我。 久而久之,我更像一个工具人、附属品,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工作谁都能做。 这次,我大方地接受了夸奖,并且和新同事们分享了以前的一些经验。 他们用心给我准备了接风宴,所有人都尽兴而归。 回到公寓我才发现,手机里弹出了密密麻麻的消息,无数的未接电话更是差点把手机电量耗尽。 8 发消息的自然是顾少轩。 看着密密麻麻的信息,我只觉得心凉。 年少时热恋过的顾少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人的呢。 我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是给他回复: 那边安静了几分钟,顾少轩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我没理他,舟车劳顿让我非常疲惫,手机开了静音后,我就去洗了个澡,美美睡了一觉。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打开手机,顾少轩的电话居然又打了进来。 为了他不影响我以后的工作,我还是接了。 那边的声音非常憔悴,却也怒气十足。 “文楠,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一晚上都没睡,你怎么敢的?” “我状态不好不能画画,影响了后面的全球画展,你能负责吗?” “你这么没责任心,还想不想回我的画室了?”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责问,我只觉得厌烦。 “顾少轩,是你一直说的,我只是做了一些杂活,相信这些活换了别人一样能做。” “画室我不会回去的,我本就不是你的经纪人,也马上不是你的妻子了,我不欠你的。” “至于你的全球画展,上次的饭局,你带着崔妮提前离开,把投资人都得罪了。之后我并没有去点头哈腰的道歉,他们自然不会投资你,你还想办画展的话,就自己去道歉吧。” “对了,你最好快点,否则我会联系他们,投资我以后要办的画展。” 顾少轩嗫嚅了会,语气弱了下去,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耐心耗尽,当即发了条朋友圈。 9 我去洗了把脸,回来就看到下面有七八个画室邀请我做经纪人。 我礼貌回复,我已经做了慕知许的经纪人。 下面全都是祝福: 最后这句,是我一个记者好友留下的。 当时城市画展的庆功宴,她也在场。 原来,当时她并没有走,而是目睹了顾少轩为了崔妮砸我的一幕。 记者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选择大吵大闹,而是背后去调监控,保留下证据。 而现在,她发布了我的离婚消息,并把当时崔妮茶里茶气的表现,顾少轩不分青红皂白的发怒,以及监控里崔妮自己砸伤自己的真相全都发到了微博上。 很快就上了文娱圈的热搜。 她略带不好意思地给我发了信息:“楠楠,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我本来收集证据是准备劝你离婚的,但是这几天你一直没来画室,就耽搁了。” “现在正好,既然你清醒地选择了断舍离,我就帮你回踩一脚渣男。别心软,这是渣男贱女应得的。” “另外,就当送姐姐一条热搜。” 我自然不会心软,甚至觉得解气。 我恢复到:“姐,既然发了新闻,就发到底吧,我现在是慕知许画家的专属经纪人了,帮我发个通稿,为接下来慕画家的全球画展拉拉投资吧~” 记者姐姐直接发出尖叫:“天呐,是法国那个又帅又有才华的新晋画家慕知许吗?他可比顾少轩强太多了,你俩合作,还不得惊艳整个美术界?” 10 顾少轩在国内也是知名度很高的画家,热搜一出,立马形象崩塌。 画家形象崩塌,别说拉投资了,画都卖不出去了。 就连之前卖出去的,买方都要去退款,还要顾少轩赔偿天价违约金。 画室以前的同事悄悄告诉我,顾少轩现在每天臭着一张脸,崔妮再怎么装温柔装善良的凑上去,也换不来一个好脸色。 没多久,顾少轩就让她去饭局拉投资,还让她穿暴露点。 崔妮自然是立住纯洁小白花人设拒绝了,顾少轩当即给了她一耳光,让她滚。 崔妮没办法,就真的去了,正好被一个五十多的大老板看上了,崔妮也没含糊,直接跟人家睡了。 事后,崔妮还想让人家负责,结果人家鄙夷地说:“谁不知道你是顾少轩的小三,凭什么让我负责?我什么冤大头吗?” 最后,投资没谈成,崔妮还白白被人睡了。 顾少轩也嫌弃崔妮不干净,没多久就把她辞退了。 两个人的名声都臭了,崔妮找不到个像样的工作,顾少轩也很难拉到投资。 不过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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