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景而改变调酒配方, 这是调酒师的爱。 仔细想想, 陆嘉音从大一开始兼职调酒,三年多的调酒经验里, 只有一次改变了调酒配方。 是因为顾亦。 而那次他点的酒,居然也是马提尼。 她记得她把青柠和西瓜做的小猪脸果签插.到马提尼澄清的酒体中, 顾亦当时颇为意外地扫了一眼: -你们这儿的马提尼配这么幼稚的装饰?马提尼不是配橄榄? -给别人是配橄榄。 -这么说,我在你这儿,有特殊待遇? 想到这儿陆嘉音坐在酒店的会议厅里兀自笑了。 忽然能明白这位老前辈为什么会在讲到一些酒时带着兴奋回忆, 那大概都是生活里“爱”的瞬间。 陆嘉音想,到她年迈的时候,也能回忆起很多这样的瞬间,而这些瞬间或许都会与顾亦相关。 他是她所有爱的源头。 顾亦在日本呆了几天,知道陆嘉音忙,他一般不打扰。 窝在酒店同工作室里的人开视频会议或者带着蜜丹纸出去画一些灵感草图。 “东京今晚有烟花大会,有空就去看看吧。” 山崎前辈提前下课,他把稿件夹到腋下,起身离开会议厅,“观察生活,感受生活,爱上生活,也是成为优秀调酒师的重要一课。” 每年夏天日本都会举办烟花大会,用于祈福和安抚亡灵。 陆嘉音收好东西,盘算着约顾亦去看烟花。 手机忽地震动一瞬。 顾亦刚好发来信息: 陆嘉音跟着其他调酒师的身影走出教室,拨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顾亦听上去有些意外:“今天下课很早啊,果然心有灵犀。” 长廊外是大亮的天光,才下午4点,确实很早。 但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 “心有灵犀?“陆嘉音带着疑问重复了一句。 “对啊,心有灵犀,”顾亦语气听起来很愉快,“正想约你去看烟花大会,你就提前下课了。” “......与你心有灵犀的应该是山崎老师。” 陆嘉音这样说完,听见顾亦在电话里重重地“啧”了一声。 顾亦在一家和服店等陆嘉音,离上课地点不远,陆嘉音走了不到10分钟就到了。 和服店的老板娘化着日式浓妆,热情地迎了出来,她看上去很兴奋,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同她打招呼:“尼蒿!” 顾亦大概来得很早,已经换了一件浅灰色男士和服,正靠在门边,说了一句日语。 老板娘拍着手应和,转身扯过一件和服,比在陆嘉音身上。 之前在酒店或者饭店点餐顾亦都是说英文的,这还是陆嘉音第一次听到顾亦说日语。 小金说顾亦是“撕漫男”,其实没错。 他靠在那儿淡笑着吐出日文发音的样子,慢悠悠的语调,站在和服店的货架前,确实像漫画里的男主。 只不过站在他身旁同样和服的老板娘也很漂亮,两人笑着用同一种语言对话,又都穿着纯色的和服…… 陆嘉音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 顾亦身后的货架林林总总,摆满了各种装饰品和道具,他随手拿起一支很长的红木烟斗,指了指老板娘拎着的那件和服,问陆嘉音:“难得下课早,换个装,我们去约会?” 换上和服的陆嘉音很惊艳,粉色的布料印着绯色花纹,衬得她多了些温婉。 和服店的老板娘举起拇指比了几下,大概是在夸陆嘉音穿上好看,还热情地帮她挽了发髻。 陆嘉音站在和风装修里,几乎与东京的街道和挂在门口的鲤鱼旗融为一体,但她又是美丽景色里最令人惊艳的一笔。 从和服店出来,走了半条街,顾亦忽地看了眼陆嘉音若有所思的神色:“怎么感觉你没有很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提前下课?” 陆嘉音装作不经意地垂眸,整理着和服宽大的袖口。 天色还早,太阳要落不落地坠在天边,像一颗橘味硬糖。 “不是这个,”顾亦的眼睛眯缝一瞬,“因为什么不开心?说说?” 这条路都是往隅田川方向走等着看烟火的游人,陆嘉音抬眼,语气平静又带着些疑惑:“可能是在吃醋?” “什么?” 顾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嘉音不擅长描述这种事情,只淡淡地说:“你和和服店的老板娘站在一起,看着很相称。” 热闹的日本街头,道路两旁是飘散着迷人香气的大坂烧和鲷鱼烧摊位。 顾亦愣了愣,忽然大笑着去捏陆嘉音的脸:“天大的错觉,我只和你相称!这是谁家的调酒师这么可爱,还会吃醋的?” 陆嘉音拍开他的手,听见顾亦笑着调侃:“哎,知道我用日语说的什么吗?” “不知道。” “我说我老婆来了,请帮她挑一件最美的和服,哈哈哈。”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醋吃得没什么道理,陆嘉音干脆转移话题,下颌一扬,指着鲷鱼烧的摊位:“去买那个尝尝吧。” 鲷鱼烧做得精美,弯着尾巴的小鱼造型,可可爱爱。 一只红豆的,一只芝士抹茶的。 陆嘉音对抹茶不算感兴趣,捧着红豆馅鲷鱼烧看了又看,有些舍不得下口。 顾亦趁着陆嘉音不注意,凑过去咬了一大口。 可爱小鱼顿时少了半个头,露出红豆馅,有点暗黑感。 陆嘉音蹙眉去看顾亦,看神色可能想打死他。 顾亦大笑着跑开,在人群中回眸,弯起嘴角欣赏陆嘉音的样子: 她穿着和服很难昂首阔步,追不上他,只能无奈地瞪过来。 顾亦像个顽劣的孩子一样,站在商场灯牌下乐不可支。 烟花大会在晚上7点开始,天桥下面的人越聚越多,太过热闹,两人只能凑近了靠在一起才能听清彼此说话的声音。 他们在人潮攒动中十指紧扣,任人流再汹涌,也冲不散。 有了旧房子酒吧提前开业的前车之鉴,陆嘉音怎么想都觉得山崎老师提前下课很可疑。 她去和服店的时候顾亦早就到了,还换好了和服,可是他怎么知道今天她会提前下课的? 早有预谋? 串通好的? 顾亦听完她的问题再次大笑出声:“你也把你男朋友想得太牛了,调酒界的老前辈又不是楚聿,我还能干涉人家几点下课?” 陆嘉音的目光落在他的和服上。 无声质疑,你怎么会提前换好和服? “是想约你来烟花大会的,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顾亦突然揽着陆嘉音,往她耳边凑了凑,“和服呢,本来是想着回去穿的。” 有时候他的暧昧太朦胧,陆嘉音理解不上去,只能偏头去看他。 顾亦说:“穿着做……” 这个男人在哪儿都能浪,好在烟花听不下去他的话,在7点整准时炸向天际,震耳欲聋地绽放在夜空中隐掉了顾亦后面浪花。 陆嘉音和顾亦同时仰起头,看着蜿蜒而上的光斑开成漂亮花幕。 巴黎的跨年夜因为脚踝受伤没能去街上看烟花,日本的烟花大会就像是迟到的补偿,给了顾亦和陆嘉音相依跻身在人潮里的机会。 身旁都是听不懂的欢呼和尖叫,这个烟花大会的夜是巨大的狂欢现场。 陆嘉音稍微提高声音去问顾亦:“他们在说什么?” 顾亦回眸,那深邃的眸色被金色的烟火染得像他工作室里的一方黑欧珀宝石。 他忽地笑了,随着大声欢呼的人群喊了一声:“我爱你。” 那声音太悦耳,陆嘉音灿然一笑,居然也跟着喊了一句:“我爱你!” 烟花太盛,爱意也太盛。 夜空繁华锦簇,隅田川的河水也映得璀璨,有种当下就是最好的人间的感觉,谁在这样的场景里可能都会想要畅谈未来。 顾亦在河边买了一把手拿烟花,用打火机点燃递给陆嘉音,忽然问她:“哎,我的老板娘,你理想的以后是什么样子?” “你是不合季节的圣诞老人吗?”陆嘉音笑着问。 顾亦手里的烟花跳出星形光影:“说说呗,万一我能帮你实现呢?” “我没想过。” 陆嘉音的下颌微微扬着,看向漫天的烟花,1万多颗烟花在天上炸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停止,她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 过了良久,她才在璀璨的夜空里回眸,淡笑着说:“钱够花,有个温暖的家。” 顾亦笑了,把手里燃尽的小焰火丢进垃圾桶,吊儿郎当:“就这?这个太简单,圣诞老人表示可以超纲完成。” 第62章 担心 烟花大会结束后的两天, 顾亦本来没打算回帝都市。 晚上,陆嘉音在浴室洗澡,顾亦坐在酒店沙发里同Dawn的其他成员开视频会议。 说是“会议”, 其实大家也还是那副老样子,偶尔正经地聊几句公事,中间穿插着无数玩笑和调侃。 该敲定的公事都结束了,猴子又提起展馆那边的一位特别参观者:“哎虫子, 那老头今天又来了吗?”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在视频里提到这位参观者了。 丛梓说:“来了来了, 已经是第四天了。” “啊?是不是那个外国老头啊?今天又来了吗?” “就是他啊,每次都要看到闭馆才走的。” 在一群人的闲聊中,顾亦忽然抬眸:“什么样的老人?” “金发碧眼,拄着拐杖也非常有气质的一位老人, ”米老头想了想, 又说,“右手戴了枚成色特别好的翠。” 大卫补充道:“眼镜别在衣兜上, 偶尔会戴一下,好像脖子上有一块褐色胎记。” 本来Dawn的这场展览只有一个月左右,但社会反响好得出乎意料, 场馆老板特地找了顾亦商量, 免费把场地延期给他们, 希望他们这场有意义的展览能持续得久一些。 延期让Dawn变得更忙。 这位国外来的老者确实特别,但众人也忙得没空仔细观察, 只能你一句我一句地描述他。 顾亦手里把玩着陆嘉音的一支银质调酒长匙,眸子略略眯了一瞬, 若有所思:“法国人?” “对对对!好像是法国人!我有一次路过他身旁好像听见他说法语了!”丛源在视频里一拍脑袋。 信息东拼西凑,但顾亦心里有了计较,隐约猜出那位老者的身份。 “我明天回去。” 顾亦说完, 放下长匙,略起身,坐直腰背准备挂断视频。 丛梓嚷嚷着:“让我看看嘉音!我想嘉音了!” 顾亦嘴角一弯,不怎么正经:“看什么看,刚出浴的老板娘是给你看的吗?” 他这边刚挂断视频,陆嘉音穿着睡袍从浴室里走出来。 浴室门口的一盏射灯正好垂下灯光映在她身上,照亮氤氲的蒸汽,也照亮她那张刚沐浴过的光洁的脸和半干状的乌黑长发。 她的发尾扫在锁骨左右,隐约露出精致的骨痕,桑蚕丝印花睡袍松松地系着带子,蝴蝶结好像稍稍一动就能散开似的。 有的人就是会美到哪怕只是洗了个热水澡,也能与T台上精心打扮的样子比肩。 顾亦甚至更爱她这种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美。 他敞着腿靠在沙发里,那支调酒长匙又被他拿了起来,银质长匙在空气中陆嘉音身影的轮廓绕了绕:“我的老板娘,你这个睡袍带子还不如不系,嗯……有种期待被解开的感觉。” 陆嘉音挑了下眉梢:“只是看着松。” 她从浴室门口走过来,绕过摆满她那些酒瓶的茶几。 确实只是看着松,顾亦盯着越来越松的蝴蝶结,每次她迈步都觉得它要散开,但又故意折磨人似的,只松不散。 一直到陆嘉音慢条斯理地坐进他身旁的沙发里,那只“蝴蝶”也只是松垮成了一团乱线,并没有散开。 顾亦轻轻“啧”了一声,暧昧地看向陆嘉音。 这姑娘最近越发会勾人了,他手里的长匙伸向陆嘉音腰际的睡袍带,轻轻一挑,带子终于散落滑下来。 陆嘉音敞着衣襟,跨坐在顾亦腿上,像隅田川钻出来的水妖。 顾亦舔了舔唇珠,笑着用拇指去摩挲她的唇:“听见我说明天回帝都了?就这么舍不得我?” “嗯,舍不得。” 不会委婉的陆嘉音这么说完,屋子里气温徒然升高,所有的情感都蓄势待发。 “哒”,最后的开关键是陆嘉音解开顾亦皮带的声音。 …… 顾亦回国后陆嘉音的课程也只剩下一半,半个月时间里Dawn一直在传来好消息。 那位连着去展厅很多天的老人是法国著名珠宝设计师,与给陆嘉音他们授课的调酒界老前辈一样,这位法国老人也是在珠宝设计界举足轻重的一位泰斗,被称为不老的弗兰克。 曾经在巴黎赛场这弗兰克是评委之一,,他对Dawn印象非常深刻,一直在观察工作室的动态。 顾亦回帝都之后,弗兰克在展馆见到顾亦,这位老人与顾亦一见如故,非常激动提出想要参观Dawn的工作室。 弗兰克很快把自己曾经的高定珠宝客户介绍给Dawn,并声称自己现在真正是“不老的弗兰克”了,因为他找到了与他志趣相投的年轻伙伴——Dawn。 Dawn成功踏入高定珠宝界已经是一件喜事,没想到展览这边又传来了另一件喜事。 展览越来越火,引起各界名人的注意,开始有在生活中知名的人群公开表示支持Dawn的这场展览。 一名著名法制节目主持人在微博发了长文,表示自己和母亲曾经在长达6年的时间里一直被父亲家暴:“我没有一天是不带着伤的,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自卑懦弱,幸好我没放弃追逐光芒。” 很多父母只是冠上了‘父母‘之名,他们给孩子带来的伤痛是终生的。 这位主持人在微博的配图上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手背上贴着Dawn设计的绿色创可贴,并表示希望这枚参观者的创可贴可以变成投稿人的水晶胸针。 在这名主持人之后,更多在社会上有影响的名人站出来,诉说自己的经历也勉励正在噩梦中苦苦徘徊的孩子或者成年人。 这些人都贴了Dawn的绿色创可贴,称自己是“黎明一员”。 “黎明一员”越发壮大,Dawn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彻底火了。 陆嘉音从日本回来的那天,顾亦还在电话里笑着同她玩笑:“你男朋友现在很有名,在机场要不要戴个墨镜什么的?” 航班到帝都市是下午,盛夏的阳光正明媚,陆嘉音推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 她戴着一款玫粉色镜片的墨镜,身上的裙装是顾亦挑的,焦糖色修身连衣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腰侧一片镂空,露出漂亮的马甲线和白皙的皮肤。 但来接机的人并不是顾亦。 猴子和丛源两个人站在落地出口冲着她拼命挥手。 陆嘉音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两人身后,航站楼里人来人往,确实没有顾亦的身影。 右眼皮轻轻痉挛。 上一次这样心慌还是14岁那年推开家门前。 猴子解释道:“亦哥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出了点小事故,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我和丛源送你过去?还是先回工作室休息一下?” “去医院吧。” 陆嘉音的神色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但车子自机场的地下车库驶出来,在帝都市地表温度达到37度烈日下,只开了一级空调风,猴子和丛源仍然觉得车里冻得人哆嗦。 两人暗叹: 近墨者黑,嘉音跟着老大时间久了,果然把他那个动不动就冒冷气的坏毛病学会了。 坐在后座的陆嘉音腰背挺直,目光状似随意地落在窗外不断向后闪动的绿化带上,她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唇色淡得惊人。 丛源推了推眼镜:“嘉音呐,你别太担心,老大没事儿,就是有个煞笔醉驾冲过来撞了老大的车子一下……哎呦你掐我干什么?” 丛源被猴子掐了一把,正唧唧歪歪,一眼瞄到陆嘉音淡得几乎要消失的唇色,赶紧闭嘴,给了猴子一个眼神。 “嘉音,真的不用担心老大,你想想他那上千万的车安全系统能差么,除了腿有点伤别处都,没事儿,”猴子把车子驶上去医院的路,“他手机好像是在医院没电了才没联系你的,你过去就知道了。” -嘉音,爸爸没事,只是小病。 猴子他们都告诉她顾亦没事,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不会说谎。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嘉音总是想到4岁那年爸爸因病去世,她去医院只看到空了的病床。 陆嘉音坐在车子里,透过全景天窗烤着盛夏骄阳,却忽然感觉手心一阵阵发寒。 顾亦不会有事。 他不会有事的。 “他真的没事?”陆嘉音的声音很轻。 “真的!” “真没事儿!” 猴子和丛源异口同声。 东二环有些堵车,车子随着车流走走停停,陆嘉音勉强让自己理智地平静下来。 忽然想到在日本,烟火大会那个晚上,顾亦曾经问她理想的以后是什么样子。 那天的烟花太过灿烂,顾亦的笑容也太温柔,她被被纵容着去设想未来,只觉得钱够花再加上有个温馨的家庭,就是最好最好的以后了。 但现在想想。 她那天所有设想的未来场景其实都与顾亦有关,只有他在,那些设想才能够变成最好的以后。 她答错了。 她要的未来其实是顾亦一直都在。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到医院时陆嘉音没等猴子和丛源找好停车位,在医院门口下车,直奔住院部。 本来顾亦那些絮絮叨叨的信息已经让陆嘉音放下心来,闻到医院浓厚的消毒水味,心脏又高高悬起。 医院永远不会冷清,一楼电梯门口聚集着一群人,两部电梯都还停在6层,陆嘉音索性踩着高跟鞋推门迈进楼梯间,一路跑着迈上台阶。 顾亦此时正半躺在VIP病房里,一只脚打着石膏被吊起来。 他吐出嘴里的荔枝核,语气有些无奈:“这点伤还用住院?我一会儿能不能直接跟着我家女朋友回去?在医院躺着多无聊啊。” 顾母丢过去个荔枝砸在顾亦脑门上:“你以为你编出来个女朋友我就能任你出院了?过年你就说有女朋友了,到现在都没个影儿!骗鬼呢!” 也不怪顾母不信顾亦有女朋友,早些年顾亦所有的精力都在工作室上,顾母和顾父每次催他,他都说“有了有了,我有女朋友”,哄得两人整天幻想着见儿媳。 结果某次,夫妻俩提着一堆吃的喝的去工作室想见见未来儿媳妇,只见到顾亦靠在皮椅里,把手里的笔往耳廓上一别。 他扯起嘴角,死不正经地扬着手里的画稿:“我女朋友这不是在这儿么,要多少有多少,万花丛中过~” 那天顾亦差点被顾母用手里的整颗榴莲拍死。 所以这次他说有女友,从过年说到现在也没见到人,顾母又开始不信了。 顾亦也不解释,只是在某个瞬间,他如有所感地像病房门外看去。 透过明亮的玻璃,顾亦一眼看见走廊尽头步伐匆匆的陆嘉音。 他忽地扬起嘴角,抬了抬下巴:“这不,未来的儿媳妇来了,麻烦您起身给开个门?” 第63章 宝贝 帝都市医院, VIP病房。 消毒液混合着花瓶里百合的馨香,顾亦的母亲庄心兰女士坐在沙发上,死死按着自己的皮包, 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陆嘉音。 陆嘉音坐在顾亦的病床边,腰背端正,两只手轻轻交叠放在腿上,对上顾亦妈妈的目光, 略显拘谨。 陆嘉音来医院的路上过于担心顾亦的情况, 忽略了他那条“这是你未来婆婆的手机号,存一下呗”的信息,也没反应过来顾亦的妈妈会在医院。 初进病房时还好,只顾得上去紧张顾亦有没有事。 对上顾亦那张笑着的脸, 陆嘉音刚松了口气, 回头就撞上了顾亦妈妈的视线,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后, 紧张地抿了抿唇。 顾亦的妈妈长得很漂亮,穿着端庄,眉眼温柔, 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陆嘉音没有顾亦那么“蛔虫”, 还以为顾亦的妈妈是不满意她这样的女朋友。 在顾亦妈妈的打量下, 陆嘉音背绷得几乎僵硬。 庄心兰也没有自己儿子的“蛔虫”属性,看见眼前漂漂亮亮的大姑娘, 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是她儿子的女朋友?这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她庄心兰终于要有儿媳了...... 等等,不对, 不可能! 顾亦这小子为了出院肯定又在诓她! 两位女士各怀心事,显得病房里的气氛格外凝重。 顾亦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扫了眼陆嘉音绷得像琴弦一样的背, 又扫了眼看着镇定实际上快把自己那只名牌包抠破了的庄心兰女士。 在两位女士紧绷的气氛下,顾亦闲闲地挑了一颗最大的荔枝剥开,用手拄着床艰难坐起。 他下巴轻轻搭在陆嘉音肩膀上,把甜滋滋的荔枝塞进她嘴里。 这个姿势暧昧,顾亦揽着人腰,温声问:“甜么?” 陆嘉音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可爱,眸子瞪大,腮里鼓着个荔枝,一张冷艳的脸愣是变得懵兮兮。 平日眼底的神秘淡漠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堆疑问—— 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是不是要给我钱让我离开你? 你这么秀恩爱是不是不合适? 这时候给我荔枝我是不是不能咽? 顾亦被陆嘉音的表情逗笑了,眼睛一弯,转头跟庄心兰女士说:“妈,你能不能别吓唬你未来儿媳,吓得高冷人设都崩了。” 说完又去戳陆嘉音鼓起来的腮,“怪可爱的。” 庄心兰女士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恩爱,但仍然存疑,以为顾亦在演戏。 庄女士当即愤怒地把手里的两颗荔枝都砸在顾亦身上:“你少骗我,这么漂亮又招人喜欢的姑娘,人能看上你?!” “你到底对你优秀的儿子有什么误解?” 顾亦啼笑皆非,下巴还懒洋洋地搭在陆嘉音肩上,语重心长,“妈,你这么泼,是要把儿媳妇吓跑的。” “你……真的是他女朋友?”庄女士一惊,语气顿时柔得能滴出水。 陆嘉音的脊背被顾亦轻轻拍了两下,像安抚,她礼貌开口:“阿姨您好,我叫陆嘉音,是顾亦的女朋友。” 庄心兰一把拉住陆嘉音的手腕,生怕人跑了似的,喜上眉梢:“好好好,名字也好听!阿姨喜欢你!” 刚才还在紧张的陆嘉音终于松了口气,拿了张餐巾纸掩着吐出荔枝核:“不知道您在,我什么都没买……” “用你一个孩子买什么!阿姨才是不好意思,早知道你要来应该多买点水果过来的,嘉音宝贝啊你等阿姨一下,阿姨让你叔叔买些点心水果来。” “阿姨不用……”陆嘉音连忙站起来。 但陆嘉音话音未落全,庄心兰已经龙卷风一样举着手机推门出去了。 走廊里隐约能听清庄女士兴奋的声音:“老顾啊,你儿子没事儿甭担心他,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见到咱未来儿媳了!看着就招人喜欢……” “我妈可爱么?” 陆嘉音点头,又看了眼顾亦吊着的腿:“真的没事?” “没事儿,就一酒蒙子,喝多了开着车直挺挺往我车上怼,我躲了一下没躲开。小事儿,其实就是轻微骨裂,医生说了养好了连个后遗症都没有。” “嗯。” 大概是顾亦受伤和见到顾亦妈妈这两件事撞在一起,让陆嘉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上去有些出神,只应了一声,手轻轻扶在顾亦腿上的石膏上。 “哎!”顾亦突然开口。 陆嘉音猛地收回手,扭头去看他略皱起的眉心,担忧道:“是不是碰疼你了?” “没,”顾亦的眉心舒展开,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意,他张开双臂,“过来我抱抱,半个月没见真是想死你了。” “顾亦。” “嗯?” “我想好我想要什么样的以后了。” “说来听听?” “我想要以后你都在。” “那不是当然的么。” 陆嘉音没出现之前,顾亦的母亲庄心兰女士到医院时担心得几乎落泪。 但自从见到陆嘉音,庄女士眼里已经没有她的亲儿子了。 庄女士拉着陆嘉音的手,亲切地唤她“嘉音宝贝”,好吃的好喝的都往陆嘉音怀里塞。 连顾亦的父亲顾苑来医院,都一脸慈祥地拎了杯奶茶递给陆嘉音。 吊着腿的顾老板在一旁“啧”了一声,抱着医院白色的枕头在床上哼唧:“对自己儿子都不上心,我算是知道了,我爷爷说你们俩年轻时候一心想要个女孩这事儿多半是真的!” “你一个大男人哼唧什么。”顾父板着脸教训顾亦。 顾亦一脸不可置信:“住院的是我啊,腿打石膏吊床上不能动的也是我啊!” 顾母正拉着陆嘉音的手同她聊天,听见顾亦在病床上嘟嘟囔囔,转头,瞬间变脸,嫌弃地撇着嘴丢过去一颗大橙子:“安静点,骨裂又死不了人,不要影响我和嘉音宝贝聊天。” 顾亦:“……” 真是亲妈。 顾亦住院几天,体会了什么叫“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就是有点可惜,真情真爱都不是对他。 陆嘉音现在不只是Dawn的团宠,还是顾父顾母的心肝宝贝。 住院第一天晚上,丛梓丛源他们拎着一堆礼盒来了,说是“担心老大的腿伤”,实际上礼盒里全是阿胶糕。 丛梓心疼地拥着陆嘉音:“嘉音你在日本这一个月又瘦了!要好好补补啊!” 顾亦:“……” 呵,住院的好像是我。 住院第二天,猴子开着顾亦的跑车花着顾亦的油钱来了,进屋时拎了一个纸袋,直接塞到陆嘉音手里:“这几天下雨降温,我们几个让丛梓给你选了几件厚衣服,别着凉。” 只穿着薄病号服的顾亦:“……” 哦,我是冻不死的小强。 住院第三天,大卫和米老头来了。 这俩倒是给顾亦买了点壮骨粉之类的补品,只不过走之前,两人拉着陆嘉音小声嘀咕:“老大这个伤有没有后遗症?不会变成瘸子吧?” 顾亦:“……?” 瘸你们大爷。 顾母是天天来,每天带来一份汤。 最开始还是对顾亦好的鱼汤,后面就开始变成什么红豆薏米排骨养颜汤,淮山药红枣补血汤,反正都是适合陆嘉音喝的。 对未来儿媳妇好这事儿没毛病,爱屋及乌嘛,爱儿子才会爱儿媳,顾亦想。 结果没两天,顾亦拆了石膏换上小夹板,可以拄着拐去溜达时,在医院楼下花园里遇见了正在喝咖啡的自家亲妈和女友。 他亲妈拉着他女友的手,真情实感地说:“嘉音宝贝,你说你看上那小子什么了,我看他没有我们邻居家的孩子帅。” 顾亦面无表情。 邻居家的孩子帅又怎么样,你还能给你未来儿媳介绍介绍? 下一秒就听见他亲妈叹了口气:“唉,你什么时候要是不喜欢顾亦了,阿姨给你介绍我邻居家的那个帅小伙。” 顾亦拄着拐站在两人身后,眉梢一扬,忽然出声:“妈,你能不能不帮着外人挖你儿子墙角?”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亦:我太难了!!! 第64章 惊喜 顾亦住了半个多月的院, 出院时连同陆嘉音一起被顾亦的爸妈接回了顾家的别墅。 别墅宽敞,多他们两个显得反而热闹些。 庄心兰和顾苑特别喜欢陆嘉音,没结婚前庄心兰就幻想着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每天黏着他们“妈妈爸爸”地叫,平时接送上学,周末一起出去野餐露营。 结果生了个顾亦,从小主意就大, 小学骑自行车高中偷着骑摩托, 狐朋狗友也多,没有一天是黏着他们送的。 陆嘉音满足了庄心兰和顾苑所有对女儿的幻想,两人恨不得把陆嘉音宠上天。 9月陆嘉音开学,庄心兰和顾苑没让司机送, 亲自开了车把陆嘉音送去学校。 顾亦爸爸的车子是低调的黑色SUV, 顾亦的爸妈站在车边叮嘱陆嘉音中午在学校要好好吃饭。 庄心兰递给陆嘉音一个保温杯:“宝贝,这里面是燕窝, 记得喝。” “天气干燥,晚上回来咱们煮菌汤火锅。”顾苑说。 大一来报道的新生都没有陆嘉音这个已经大四了的学姐收到的叮嘱多。 陆嘉音淡笑着应下,又抬眸去看顾亦。 顾亦正趴在半敞着的车玻璃上, 脸上绽着笑, 说:“去吧, 下午来接你。” 那一瞬温暖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很像是1000块混乱的拼图都找到了归宿的位置, 舒适安心。 在顾家这么一住就住到了秋末。 10月底又下了几场小雨,夜深露浓, 明窗微霜,陆嘉音、顾亦和顾亦的爸妈围坐在客厅宽敞的沙发里聊天。 庄心兰看了眼窗外被秋雨洗刷得发亮的假山布景,剥开一个青橘:“今年雨水很重啊, 北方都像江南似的,烟雨蒙蒙。” 空气里散了一丝酸甜的橘皮香,顾父喝着茶嘱咐陆嘉音:“嘉音这几天穿厚些,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类家庭闲聊是陆嘉音从未感受过的,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期间陆嘉音起身去楼上接了个电话,顾亦在自己嘴里塞了瓣橘子,酸得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说个事儿,我打算带着你们的宝贝私奔。” “去哪!” “不行!” 老两口等着眼睛,异口同声。 顾亦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回工作室啊,还能一直跟你们住一块儿啊?” “有什么不行的,要回你自己回,嘉音宝贝留下。” 庄心兰非常不乐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半个橘子,连橘子都不想给顾亦吃了。 顾父也皱了皱眉:“怎么突然想着搬回去?” “问我妈啊,”顾亦被抢了橘子也不恼,干脆把整盘水果都都都端过来,顺手拿了个山竹,“我妈可厉害了,前儿下午我还看见她带着我家嘉音在院子里偷看周酩远,还问她人家周酩远是不是长得比我帅。” 周酩远是旁边周家别墅的儿子,一直被庄心兰夸长得帅。 顾父看了顾母一眼,后者心虚地撇开视线:“那人家周家的儿子长得就是帅,还不让看了……” 庄心兰嘟囔完,眼尖地瞄到顾亦手里拿的是山竹,立刻理直气壮起来,“你把山竹放回去,山竹是给嘉音宝贝买的!你吃橘子!” “我给她剥开都不行了?” “你一忙起来自己都顾不上吃饭,能照顾好嘉音么。”顾父挺担心地说。 “我自己的女朋友我能照顾不好?您也把我想得太废物了,” 顾亦正说着,楼梯间传来一点脚步声,他忽地压低声音指了指楼梯的方向,拖着调子,“最重要的是,咱家呢,隔音不好,懂么?” 庄心兰和顾苑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点迷茫。 “啧,隔音不好,挺多事儿不方便,你俩是真想让你儿子出家当和尚是不是?” 顾亦和陆嘉音搬回工作室那天正值周末,陆嘉音休息。 庄心兰抹着婆娑的泪花:“嘉音宝贝记得回来看我们!” “过年回来陪你们住。”顾亦笑道。 今年帝都市确实秋雨泛滥,又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日子,灰沉沉的天让人有些打不起精神。 顾亦开着车子缓缓驶入雨幕,在滴答的雨声里开口:“好日子,适合在家睡一天。” 早晨顾亦和陆嘉音起得不算早,睡到8点才起来吃饭,陆嘉音有些不解:“你又困了?” “那倒没有,”顾亦忽然笑了一声,“我说的睡,不是睡觉的睡。” 陆嘉音偏头,看着他,没说话。 在顾家住的时候很温馨也很幸福,就是某个亲密行为有些不太方便,顾亦脱离父母眼前,果然又浪起来了。 本来以为到工作室还要热闹一番,结果推开工作室的门,别墅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安安静静,只有细雨拍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丛梓他们不在吗?” 顾亦从身后揽住陆嘉音的腰,手往她衣摆里探:“本来是在的,我给他们放了个假。” 可那群人,也不像是乖乖避开给他们留时间的善良人呢。 “这点眼色他们还是有的吧,”顾亦拦着陆嘉音往楼梯间走,“楼上给你准备了个小惊喜。” 一路吻着上楼,棉服和围巾、陆嘉音的薄开衫和顾亦的皮带,都散落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上。 推开卧室门,陆嘉音怔了怔。 卧室的床上和地毯上都是粉色的玫瑰花瓣,床头的水晶花瓶里还有一束,满室馨香,顾亦设计的那枚玫瑰心脏放在床中央。 心脏型体上的红宝石泛着迷人的光泽,玫瑰花瓣轻轻开合,与心脏跳动的频率相似。 陆嘉音盯着那枚玫瑰心脏看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抵了一下顾亦的额头。 他的唇离开她的脖颈:“嗯?” “这枚玫瑰心脏,是之前那枚吗?” 玫瑰心脏陆嘉音去展厅看了无数次,顾亦说过展览结束就拿回来送给她。 床上这枚躺在花瓣里的玫瑰心脏与之前的很像很像,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心脏上的红宝石似乎亮得更透彻。 顾亦在她身后轻笑:“重新做的,托人在斯里兰卡寻了一枚成色更好的红宝石,正好送给你。” “很贵?” “没有你在我心里珍贵。” 陆嘉音转身吻他,直白得让人心悸:“我这么珍贵,你想怎么进入。” 顾亦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把她抱起来,压在满是花瓣的床上,声音低哑:“从后面,怎么样?” 微寒的秋雨被关在窗外,明亮的窗子挂着雾气。 顾亦正要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陆嘉音忽然从枕头下面摸到一沓什么东西,她拿出来,三本小黄书就这么明晃晃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书皮散发着劣质油墨的味道,模特丑爆了,书名还又土又色。 本来气氛暧昧又勾人,但看见这三本书,陆嘉音忽地扬起眉梢,笑得停不下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小惊喜?” 顾亦气笑了,这卧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在他的授意下布置的,除了这三本没品的破书。 准是猴子他们搞得鬼。 一屋子浪漫生生有了土味。 陆嘉音笑成一团,高冷神秘都散在床上的玫瑰花瓣里,只剩下眉眼间的柔媚和欢愉。 顾亦也跟着弯唇,垂头去吻她:“看我吃瘪就这么高兴?还能让你更高兴一些,要不要?” 陆嘉音笑着躲他。 顾亦追着吻过去,在她耳边呵痒:“要不要?嗯?” “要。” 陆嘉音笑着缩在他怀里回答。 气氛正好,顾亦手机忽然响起,是猴子。 顾亦眉眼堆积着不耐烦,按开免提,接了电话:“你最好是有正事。” 猴子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当然有了!老大你们完事儿了没?下来吃饭啊,我们买了洪福斋的菜回来。” “对啊,下楼吃饭吧,公款买的呦!”丛源喊道。 丛梓:“嘉音,快来,洪福斋很好吃的!” “嗯,来了。” 陆嘉音觑着顾亦的脸色,憋着笑回答。 进卧室呆了13分钟的顾亦,眉心满满的戾气,看上去有气没处撒,莫名地有些憋屈和窝囊。 他咬着后槽牙质问丛源:“你们一直都在?” “对呀对呀,一直躲在厨房,惊喜不?开心不?” 惊喜死了。 开心死了。 想鲨人。 陆嘉音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淌。 顾亦挂断电话,帮她抹掉眼泪 “啧”了一声,然后重重去吻她,堵上那张幸灾乐祸的唇。 两人一下楼,米老头贱贱地凑到顾亦身边:“怎么样?结束了吧?开心吗?” 顾亦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临爆发之前顿了顿,转身捂住陆嘉音的耳朵。 陆嘉音的听觉被他温暖的手掌阻断,只能看见顾亦的唇快速开阖。 她挑了挑眉梢,隐约猜到他在说什么: “我开心你妈!一共上楼不到15分钟,我就能结束了?!” 第65章 特调 秋雨确实绵绵, 冬天来得也早,还没到11月帝都市的风已经寒得刺骨,严冬一直持续到第二年3月。 常有人吐槽, 说这是帝都近20年来最漫长的冬天。 但陆嘉音回忆起来,那个冬天过得很快,也没感觉到丝毫酷寒。 寒假一到,顾亦的爸妈就接了陆嘉音和顾亦回顾家别墅, 家庭的热闹持续到正月之后, 又回到工作室的团体里。 她感觉自己像除夕烟火,绽放永远是群群锦簇,不会是只身影单。 陆嘉音曾在一次喝了酒之后,迷离着双眼看向顾亦, 轻轻攥着他的领口, 告诉他:“顾亦,我发现爱上你之后, 拥有了全世界。” 顾亦只是温柔地笑着,把人揉进怀里:“那不是很好,本来我也想给你全世界。” 5月, 陆嘉音准备毕业论文时, 顾亦接到旧房子酒吧老板楚聿的电话。 楚聿仗着顾亦在电话里打不到他, 欠嗖嗖地问:“顾老板~小音音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没听说你们有什么结婚的打算?不会是毕业即分手吧?” 当时陆嘉音临近毕业, 顾亦确实已经在准备求婚之类的事情了,但要准备的东西有些麻烦, 他自己又是那种不太喜欢把没做到的事情先说出来的人,也就一直没表现出来。 这些都是顾亦和陆嘉音的事儿,也犯不上同别人说。 因此顾亦举着手机, 把自动铅笔往耳廓上一别,指尖轻敲蜜丹纸,不怎么耐烦:“关你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们音音那可是我未来的头牌调酒师,她的幸福我还是很关心的,”楚聿在电话里笑了半天,忽然又说,“该求婚赶紧求婚,你再不求,我感觉我都快要爱上她了。” 顾亦“哒哒”敲着桌面的指尖微顿,扯起嘴角,嗤笑一声,冷嘲:“你对她有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爱上有什么用,你看她理你么。” 楚聿刚才的眉飞色舞瞬时不见了,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还真是心碎,简直是我的伤心往事。” 当初陆嘉音去旧房子酒吧面试,调酒技术其实一般,但胜在刻苦,味觉又颇具天赋,几天后再来已经和第一次面试技术程度大有变化。 只不过用调酒师的角度看,做兼职还是有些小勉强。 楚聿对陆嘉音有很大的好感,破格把人招进来,想撩一撩。 结果陆嘉音在旧房子酒吧不到一个月,调酒技术飞速成长,甚至隐隐超过全职调酒师,但就是对他的好感视而不见,想跟她多说两句话都难。 楚聿挺伤心地对顾亦吐槽:“我记得,我为了送她一个水晶的手机吊坠,还特地给所有员工都买了,只不过她的最特别,可惜啊,音音一点反应都没有,唉。” 说到水晶手机坠,顾亦眯缝了一下眼睛。 在酒吧后街初遇陆嘉音,捡到的那个水晶小奶嘴不就是手机坠么。 当天晚上,一直被顾亦收在抽屉里珍藏的水晶小奶嘴,可怜兮兮地躺在了垃圾桶里。 顾亦的醋坛子翻得无声无息,忙着赶毕业论文的陆嘉音丝毫没有察觉。 只在某天晚上,在浴室里进行第三次的时候,隐约察觉到顾亦在跟谁生闷气。 一醋未平,一醋又起。 6月,D大里各个专业的大四生陆陆续续毕业,陆嘉音也在初夏里换上了学士服,在绿草茵茵的操场上拍毕业照。 数学系男生多,仅有的几个女生都站在梯架的第一排,陆嘉音颜值高,被推到老师身旁的C位。 毕业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悲欢离合掺杂,巨大的别离面前好像所有过去的那些斤斤计较都变得不重要了。 大学四年里陆嘉音是不近人情的美女,也曾变成过众人口中的“有钱人的情儿”或者“三儿”,事情澄清后又变成高不可攀的女神。 但在毕业这天,之前的那些也都不值一提了。 一开始去单独同陆嘉音合影的是一个羞答答的女生,偶尔在图书馆里问陆嘉音讨论问题。 从那个女生之后,其他人也变得踊跃。 也不一定是故意接近,更像是一种对自己青春岁月的怀念,想要同更多的人合影证明自己在这段峥嵘岁月里,也曾有过各种各样的同行人。 陆嘉音也淡笑着接受合影。 同几个男生合影过后,一阵温暖的夏风吹过,吹掉了四角的学士帽,她弯腰去捡,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高大身影,遮住阳光,影子投在草坪上。 这道影子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陆嘉音身后,笑着问:“这位同学,可以合个影么?” 陆嘉音蹲在地上,轻扬眉梢,回眸去看。 顾亦正站在阳光下,穿着随意,纯白短袖搭配浅蓝色工装裤,在一众黑色学士服里格外显眼。 她对顾亦一笑:“不合。” “啧。” 顾亦在艳阳下冒出一股醋唧唧的气息。 陆嘉音说着不合影,却把手机递给一位同学,礼貌地询问:“能不能帮我们合个影?” 那个女生接过手机,点头。 顾亦揽着陆嘉音的肩膀,两人在阳光下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拍照的女生被他们笑起来的样子惊艳了一瞬,递还手机时问了一句:“陆嘉音,这是你男朋友吗?” 顾亦痞性一笑:“我是她未婚夫。” 出了校园门坐进车子里,陆嘉音翻着保存同学群里的合影,顾亦视线扫过去,看见不少和男生的合影。 他用手掌覆住陆嘉音的手机屏,凑过去吻她。 “真是让人不爽的一天,” 顾亦抵着她的额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墨蓝色的信封,隔在两人中间,“毕业快乐,我的老板娘。” 信封里是一张合同,顾亦把旧房子酒吧从楚聿手里买了下来,送给陆嘉音。 陆嘉音成为了旧房子酒吧新的老板。 楚聿有一次来,同陆嘉音吐槽:“顾亦这个魔鬼!我这么赚钱的酒吧生生就给我买断了!魔鬼!” 那天顾亦也在酒吧,揪着楚聿衣领把人带走,淡着语气:“别跟我女朋友搭讪。” 清走楚聿还有别人,一个大学生样子的男生背着书包走到吧台前,脸颊有些红,像当年的秦正。 但这位说话比秦正利索:“陆嘉音学姐,我叫张枫翼,是D大数学系的,在你下一届,我在学校见过你。” 站在吧台里的小金“嚯”了一声,掩着嘴笑起来,看了眼陆嘉音,又看向顾亦坐着的7号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张枫翼点了一杯酒,站在吧台边喝了一口:“学姐,我听说你喜欢数学好的男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楚聿坐在顾亦旁边煽风点火:“是不是又后悔把酒吧送给音音了?” 顾亦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楚聿。 “你要是后悔,我还可以继续经营,音音她……” 话没说完,顾亦蜷着食指敲了敲桌面,打断楚聿:“你再叫一次‘音音’试试。” 那边的数学系大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顾亦一扬下颌,对楚聿说:“我家嘉音现在不喜欢数学好的男人,只喜欢我。” 楚聿:“兄弟,你秀得有点过头了。” 两人说话间,侍者端着两杯酒走过来,一杯香槟放在楚聿面前,另一杯放在顾亦面前,并对顾亦说:“老板给顾先生的特调。” 顾亦抬眸,越过人群去看站在吧台里的陆嘉音。 她靠在酒柜上,神情柔和,正对着他笑。 怎么说呢,人生得意须尽欢。 顾亦得意地尽欢到膨胀,给楚聿睇了个“看,我都说了她只喜欢我,还给我调特调”的眼神,又问侍者:“这杯特调叫什么名字?” 特调是粉红色的,上面一层白色泡沫,撒了星星点点的玫瑰碎。 看着就有种暧昧朦胧的感觉。 去年在日本,陆嘉音调过类似颜色的酒,好像叫“爱情”。 这次既然是特调,也少不了跟爱情相关。 其实顾老板这话问得有些故意,是想要在楚聿面前秀个恩爱的。 因此他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静静等着侍者回答。 结果侍者笑得礼貌:“顾先生,这杯酒叫'微积分'。” 顾亦笑容垮了:“什么玩意儿?” “微积分。”侍者重复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亦:...哦。 第66章 婚纱(正文完) 旧房子酒吧生意红火, 每天要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陆嘉音对陌生人印象不深,对谁都是一副礼貌但疏离的态度。 这天下午阳光正盛, 酒吧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起,笑容灿烂的女孩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笑容灿烂的男孩。 陆嘉音起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女孩捂着嘴尖叫一声:“啊!是你!创可贴姐姐!” 陆嘉音这才越过吧台上琳琅的酒瓶看向女孩, 晃神片刻后, 堪堪想起,这位笑得灿烂的女孩,自己曾经在Dawn的那场展览里与她有一面之缘。 只不过那时候遇见,女孩穿着高中校服, 满眼平静的倔强。 她问过陆嘉音, “那些发生的事情真的都能过去吗?” 很显然,是能的。 女孩现在的一脸灿烂已经证明了。 女孩点了两杯莫吉托, 趁着陆嘉音在调酒时,翻出钱包。 透明的卡槽里放着她和男孩的合影,以及一枚绿色的创可贴, 她的眼眶微红:“姐姐, 这个创可贴是你在展厅时贴在我手心的, 真的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些事情了。” “我也是, 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了。” 陆嘉音短暂地在调酒过程中抬眸,与女孩相视而笑。 顾亦也曾在陆嘉音手心里贴过一枚绿色创可贴, 她的所有爱都是顾亦给的。 就像本来不会发光的月亮,皎皎地反射着太阳光。 她本来也没有爱,是顾亦用爱填满了她空旷的灵魂, 她才展现出拥有爱的样子。 这是陆嘉音毕业后的又一年盛夏,调酒界的山崎老前辈又在日本开讲座,并请来了很多他的得意门生授课,机会实在难得。 陆嘉音把酒吧交给小金打理,只身奔赴日本,课程期依然是一个月。 只不过这次的一个月课程,顾亦显得比较冷淡。 顾亦每天都打电话或者视频来,但一次都没提出过要来日本看她,而且打视频的时间也没有很长。 陆嘉音隐约感觉到他在忙些什么,问过一次,顾亦只对着镜头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一个月的课程说快也快,陆嘉音结束课程回国,顾亦在帝都市机场接机。 他站在航站楼内的白光灯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冲她挥手,笑得眼睛弯起,手腕上戴的是初见时那只满钻手表。 顾亦接过陆嘉音的行李箱,凑在她耳边问:“想我么?” “为了听‘想你’这两个字,特地冷落了我一个月?” 陆嘉音这一个月里不是没有失落的,只不过她依然不是一个感情过于充沛的人,白天又忙,只会在某个夜里看着窗外干净的街道和明亮的灯牌,怀念起前年夏天隅田川河畔灿烈的烟火大会。 这种淡淡的失落直到见到顾亦,才找到宣泄的出口。 顾亦偏头看向陆嘉音,她眸色淡淡,连埋怨都说得这么可爱。 他没忍住,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伸手轻托她的下颌,浅吻她的唇,只印了片刻就离开:“哪敢冷落你,忙着赶工呢。” 其实陆嘉音也看出顾亦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的倦意,连眼皮都多了半层褶皱,像是连夜赶工没睡的样子。 她刚启唇想说什么,忽地看见他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指尖裹着一层纱布,连中指都贴了两创可贴。 陆嘉音眉心一蹙,拉起顾亦的手腕:“手怎么了?” “小伤。” 后来无论陆嘉音怎么问顾亦都不肯再开口了,问多了干脆把车子停在路边,用吻堵住她的嘴。 接吻后顾亦的声音染了些哑,拇指摩挲着陆嘉音的唇角,声音低沉:“回去你就知道了,我的老板娘,今天呢,可能会是个挺重要的日子。” 到了工作室,顾亦去停车,陆嘉音拿着门卡刷开房门,她随手拉开,却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 再抬眸仔细看去,门口摆放着与人同高的金属衣架,雪白的婚纱立在陆嘉音眼前,A字款的收腰设计,蓬松的裙摆和大拖尾,碎钻和水晶从腰际一直坠到裙摆。 正逢阳光明耀,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陆嘉音对着婚纱愣了几秒,听见顾亦的脚步声才猛然回眸,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至脸颊,被顾亦温柔地拭去。 他眉宇间溶满笑意:“怎么哭了,我忙了一个月可不是为了看我的新娘落泪的。” 这件婚纱的一针一线都是顾亦自己缝的,每一块布料、每一颗宝石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陆嘉音去日本只有一个月,顾亦是珠宝设计上的佼佼者,但对服装设计并不通透,亲手缝制也有些难度,手上的伤都是用针戳出来的。 最严重的是电动缝纫机把针扎进手指,差点捅穿,顾亦当时只顾着把手快速移开,免得血污沾在白纱上。 这些他都没说出口,是他藏起来的深爱。 “我要亲手缝一件嫁衣,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件,用来迎娶我独一无二的新娘。”顾亦轻描淡写地这样说。 他没有问“愿不愿意嫁给我”,也没有单膝跪地求婚说上一堆浪漫的话,甚至那些烟火鲜花蜡烛都没有准备。 只在无数个深夜挑灯夜战,为开在他心间的玫瑰做了一件嫁衣。 “这样的求婚,还满意吗?” “如果我说不满意呢?” “啧,不满意我只能把我的高定礼服给你,自己穿婚纱了。”顾亦一脸不正经,靠在门边开着不着调的玩笑。 陆嘉音眼眶发痒,看着顾亦手上的绷带和创可贴,忍着眼泪问:“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它属于你。” 客厅的窗被轻纱遮住,陆嘉音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 她站在阳光下,任顾亦为她穿上婚纱,手指灵活地扣上她背后的水晶扣子。 他垂眸,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后颈上,手抚过陆嘉音的腰侧:“不该让你穿的,有种今天就想洞房的冲动。” 顾亦抱起陆嘉音,蓬松的婚纱裙摆长长地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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